听顾天航说完,何悠扬胸口有点闷,他无言地垂了垂眼——又是一个铁石心肠,要迈过生死界限的孩子。
一旁的齐临用胳膊肘杵了杵他:“飞飞也在初中部,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等会儿给她发个消息问问。”
何悠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脸色忽然有些阴沉,像是故意不去理他。他只是看着顾天航,欲言又止。
顾天航看见他复杂的表情,理解地说:“扬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个男生太冲动了,这样摧残自己怎么对得起他的父母老师、那些关心他的人,当然最对不起的是他自己。我也这么觉得,人生多精彩啊,未来路还很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何悠扬不置可否,只是一本正经地说:“生命的终结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发生的事,自己想死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但是去死又不是去食堂抢饭,去晚了就不剩好菜,没必要还不到时候就哭着闹着想死,那些早走的人,就像下课铃声没响就冲出教室、奔向食堂的饿死鬼。等把课听完,笔记收拾好,再从从容容赴死也不迟。”
何悠扬说得很平静,但齐临却觉得他严肃的话语中夹杂着怒火,像是针对着谁,他心中蓦地一空,心想:“他知道了吗?”
顾天航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觉得以后饭点都不敢轻易抢饭吃了,怪吓人的:“是啊,扬哥,太……”
何悠扬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只是随便比喻一下,我不是说不能去食堂抢饭,我自己也抢。更不是针对那个男生,我没有权利对他进行评判……只是发表一下我对放弃自己生命的看法,仅此而已。”
齐临舒了一口气,看来是他想多了。
这时,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顾天航一跺脚,急忙要走:“哎我天,扬哥,我们下节课大魔头默写,体育课光顾着扯淡了,得先回去背单词了,拜拜。”
何悠扬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导弹班下一节课是朱松平的课,不急着回去,两人又静静地在草坪上呆了会儿。
心猿意马的齐临枕着胳膊躺下,与何悠扬并排躺着,他看着天高云淡,又想着初中部那个看透生死的男生——他凌空跳下去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呢?驱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是化不开的悲伤?痛苦?还是令人窒息的绝望呢?
齐临百感丛生,觉得沉闷,他暗暗叹了口气,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喃喃地自言自语:“如果人们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就好了……”
说完,他便立马后悔了,可是要收回这句话已经来不及,何悠扬已经听见了。齐临心头倏地涌上一股恐惧感,全身凉了半截。
“你说什么?”何悠扬腾的一下坐起来。
齐临暗中祈祷,希望他没听清楚:“……没什么。”
何悠扬冷冷地说:“我听见了。”
齐临心虚道:“没有……我只是之前看到过一个辩论,自杀是否是人的自主权利,吵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你果然……”何悠扬揪皱了裤腿的布料,脸色复杂,沉默半晌,突然他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还是知道了,刚才果然是旁敲侧击地骂他呢。齐临支起身子坐起来,与何悠扬平视,佯作迷茫地看着何悠扬,还想再负隅顽抗一下。
何悠扬见他这个样子,火气一下窜到了头顶。
还在装!
何悠扬伸出一根火冒三丈的食指,不怎么温柔地戳了戳齐临的胸口:“你那天跳下河,只是为了捞铅球吗?还是……还是你也不想活了,想跟他一起去了?你老实交代,不要骗我。”
齐临心中有点乱,直觉这次没那么好应付了:“我没有,当时我太急了,一时冲动,忘了不会游泳。”
何悠扬冷笑一声,显然不接受这个苍白的解释:“不会游泳难道你还不会扑腾吗?为什么我下去拖你上来的时候,你……你一点求生的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
齐临顿口无言,怔怔地看着他。
“你也知道飞飞会吓着,要我去安慰她,那我呢?我是怎么刀枪不入,让你这样欺负?你的良心被铁饼吃了吗?”何悠扬忽然不争气地红了眼,偏过头去,不想看他,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为一声哀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齐临心道不好,立即上前抱住他,亲了亲他下拉的嘴角:“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何悠扬突然粗暴地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手移到他的脖颈处,掐着他的脖子,没命地吻他。
齐临理亏,只能默默忍受着何悠扬突如其来的粗暴,他的手穿进何悠扬的头发里,安抚般地摸了几下。
忽然何悠扬手下发力,收紧手掌,掐住要害处的手能感受到齐临的喉结不住地上下颤动。
“咳……悠扬,你……”齐临很快喘不上气。
何悠扬似乎没有放过他的趋势,依旧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从唇齿间夺走氧气。
窒息的感觉着实不怎么美好,齐临额上青筋微跳。
良久,何悠扬才放开了他,齐临面色涨红,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溺水也是这种感觉吗,能让你魂牵梦萦?你就这么喜欢?”何悠扬还是生气,“你就一点不害怕吗?”
齐临只想让他消气,抹了抹破皮的嘴唇,不合时宜地抖了个激灵:“你亲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没想到火上浇油,何悠扬倏地站起来,甩身就走:“什么狗东西!气死我了!哄不好的那种!”
齐临连忙上前追,想去拉他袖子,却被何悠扬气急败坏地甩开。
他一个人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头也不回,成了一个行走的火球,齐临默默地落在他身后吃瘪,脑中不断地推理演算哄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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