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樊澍突然转回来了,他们的视线一并撞在玻璃上。他几乎精赤着,只穿着一条底裤。“还没找到?”他问,他听起来是期待的,似乎并不含有某种别的意味。凌衍之罕见地手足无措了,他跪在床沿上,跪在服装的染料绽开的一大丛五彩斑斓的色彩当中,像它们汇聚的一个纯白的光点。“你……喜欢什么颜色?”
樊澍被问住了,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似乎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一个纯正的男子汉要喜欢的颜色是统一的。坚定的ALA要喜欢的颜色也是统一的。一个军人要喜欢的颜色更是统一的。还有更多身份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权。他突然发现,他尝试着那些隐形的身份就像尝试着不同的颜色,寻找着生存的边界。他的视线落在那件皱巴巴的红裙子上。当凌衍之把它拿起来时,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下腹收紧。“……我……可以吗?……”
“可以呀,这件腰是松紧的……可能拉不上去,……你等一下,穿这个要先穿BA的……”
他也跪进那片色彩当中。床垫软得过分,往下深深地一陷,所有的颜色都漫上来。凌衍之找出一套黑色的蕾丝边内衣,上面是半透明的,底下也是半透明的:大学时代喜欢的东西,年轻张狂又幼稚,用这种办法咄咄逼人。樊澍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该怎么穿,像个玩具一样乖巧地在指挥下抬胳膊抬手,任凭凌衍之调整吊带,聚拢胸肌,最后几乎扑在怀里,双臂环过整个脊柱,绕到背后去扣住交叉的锁钩。久经锻炼的ALA的身材让那弹力丝缎绷得笔直,只要少许用手往中间挤压,居然也勒出一道令人艳羡的深沟出来。
然后是那薄如蝉翼的丁字形裤。“不行,我会把它扯坏的。”“没事,反正我也不穿这件了……”“……装得下吗?”“你大很自豪哦?小看弹力氨纶吗?”争执间现有的土气款式被一把扯下,从里头弹出来已经硬得不行;樊澍一下子用手心挡住凌衍之的眼,把他的脑袋撇向另一边。“我穿,我穿不行吗,你别盯着,盯着我要忍不住……”凌衍之就配合地转过头去,“谁要看了?”但他眼睫毛刷在手心里,一眨眨地才没有闭上,柔软边缘一直往反方向在转。透过掌心的缝隙里看过去皮肤的边缘原来也是红色的,男人囫囵着三两下穿上了,细小的布料紧绷绷地划过肌肉分明的大腿,等好容易包裹住了位置,容纳下了体积,头尖那一块透明的网里吐出蛛丝般的黏腻银线,构筑成捕获的漫长陷阱。
最后,那片红色被举起,从头顶朝他落下来。布料是一种丝凉的柔软,是男性服装从未有过的新奇触感。镶嵌着花边的领口原来没有看上去那样柔和,倒像是细细的牙齿那样啮咬着皮肤,随着动作不安分地磨来磨去。后背是扣不上的,于是敞开了一整片蜜色的皮肤,让肩带交叉的形状整个露出来,烂红的软边向两侧翻卷,一直延续到腰窝的深处。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那颜色秾丽地在耳畔隆隆地响,如烈酒,如战歌。裙边洒下来了,在所有的颜色之上铺成一个整圆。他的衣服上有他的气味,他的气味里有他的领地。穿上它就像穿上了他的过往,樊澍突然感到自己穿越了时空,和那个穿着红裙的孤身对抗世界的少年对视,他的血液和心跳都在自己体内沸腾,无数无法言说的酸涩漫过喉头向眼前涌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