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白看着他叹了口气,不过几日时间, 那黑色的头发下已掺了大片斑白, 往日严肃的脸上除了愁怨已无其他神色, 眼窝深陷, 全然是一副病恹恹的姿态。
魏炎帝忽然抓住他的手, 神情黯然道:“沈大人啊,朕登基以来可做错了什么吗?”
沈凌白面色严肃,若有所思道:“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叫你深夜前来,自是要听真话。”魏炎帝道,“朕若是哪里做错了,还望沈爱卿细说明白。”
沈凌白正色道:“臣闻,‘不知而言, 不智;知而不言,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今日老臣斗胆,想要将心思全数说给皇上听,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老臣。”
“你且说来听听。”
“今大虞三分,荀北、安西、江南三处,三军将领皆在,老臣自是明白皇上心中所想,想要稳固帝位,又要为黎民百姓谋福祉,皇上也深处为难之境,但三军兵力匮乏,并不适合以武力解决。更何况,江南与安西同经历战乱,将士们身心俱疲,若不休整,绝不可再上疆场。”
魏炎帝疑惑,道:“为何不可。兵将就该保家卫国,守我河山。”
“此言差矣,”沈凌白说道,“保家卫国不假,可这国与家如何做到均衡,出征在外心里牵挂最多的不是皇上,是家人。禁卫军守我安西都护府有功,皇帝未曾赏赐,更没有给众将士探亲之时,此为皇帝之罪过,如此便失了民心,恼了军心。”
“边陲各国近日来同我大虞交好,皇上端坐大殿言辞犀利,理不饶人,便是罪过之二。”沈凌白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大虞繁盛之国,怜悯边陲,不欺弱小,同各国交好,众国国君皆俯首称臣,才造得今日繁华盛世。”
魏炎帝脸上已起怒意,忽然打断沈凌白,说:“沈大人,你可知他们此次的来历,你如今跟我说这般话,实属包庇罪臣,大逆不道之行了。”
他说话铿锵有力,语气里带着不悦,再看向沈凌白时,眼里已见寒光。
沈凌白神色微动,并不惧怕,思忖了片刻后,说:“皇上老臣今日之言,句句在心,都是为皇上,为我大虞河山考虑,即便皇上龙颜大怒要赐死老臣,臣也要直言不讳。”
“边陲小国不敌我大虞国富力强,可依旧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若是不予他们些好处,而是一味压榨,欺辱,恐有大灾。正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没有任何一个小国愿意一直居于人下,就如同皇上想要权倾天下的心态一样。”
魏炎帝闻言,默默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却听沈凌白又说道:“古有商鞅变法,主张严苛律法,却终作法自毙,不得好死。皇上,禁卫军晨将军是大虞良将,切莫做卸磨杀驴之事。”
“卸磨杀驴?”魏炎帝苦笑道,“他们的臣心本就不在朕身上,我又何必招揽。随他们去就好,是朕的臣子永不会走,不是朕的臣子,强求不来。”
沈凌白皱眉,只觉得可笑,这时候倒说起来强求不来了,这皇帝何曾努力过,又何曾认真对待过自己的忠臣良将。作为皇帝应该亲贤远佞,而不是昏庸无道,可他除了在意自己的政绩,又何曾在意过黎民百姓的生活,这样自私的君主,如何成得了大事。
沈凌白神色郑重地说:“皇上刚刚登基之时老臣就同您说过,招贤纳士,可如今一年过去了,皇上非但没有纳新的臣子,还亲自将良臣逼走,那皇上您又是在做什么?萧将军与晨将军并未有过二心,若不是皇上您亲自将这些臣子逼走,他们又怎么会跟着起义,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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