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是繁华之地,也是天子脚下。朝堂上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风浪中心的人。徐公子现在,就是立在风浪之中的一艘船,礼部刑部,太傅皇上,或许还有其他人……全都或多或少的盯着他,而姑娘你要明白……”
“贺公子……我明白了。”
没等贺栖洲的话说完,馥瑾已经了然。
不是徐问之不能被探望,而是她作为精怪,不能去探望。长安城再繁华,也是人世的繁华。熙熙攘攘的是人,来来往往的也是人,人和妖怪之间,终究是有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她听辞年说过贺公子擒蛇救天子的故事,她就知道这大孟的帝王对妖邪心存芥蒂,就算不赶尽杀绝,也不会喜闻乐见。
如果现在去见了他,便是害了他。
馥瑾离开时,并未多说什么,阿满看她闷闷不乐,也不好开口,只能跟在她身后,随她出了门。辞年送到门口,看馥瑾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叮嘱了阿满几句,阿满点头应好,不过一会的功夫,馥瑾就走出好十几步了,阿满便慌忙道了别,赶着追了上去。
街市的灯火逐渐暗淡,两人走在路上,谁也没说话,可走着走着,馥瑾却突然道:“我要去看看。”
阿满一惊:“你不能去!刚才都说了……你要是真为了徐公子好,你就不能去见他!”
馥瑾解释:“我不见他,我只是去看看,看一眼就好,我会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阿满不放心:“你要如何不让人发现?”
馥瑾不语,只转了个向,头也不回地往徐府的方向走去。
夜色已深,老管家年纪大了,经不起熬夜,早早便睡下了。天气闷热,徐问之心头郁着一团阴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只得攥着信,来到院子里,借着廊下的灯火,将家书读了一遍又一遍。回信寄出去了,雇了驿站的快马,应该不需多少时日,那信就能到家人手上。
江南的夏日还带着几分湿气,要是父亲已经被囚禁狱中,也不知这大热天的该怎么过日子。他怕家里人打通不了关系,险些写了求情信,可转念一想,若父亲最终沉冤得雪,他借着礼部侍郎的官威压衙门一头的事又算什么?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告发,连他自己想到这样的事,都觉得难以忍受,便只得作罢。
随着信一同寄回去的,还有一些打通关节的银钱,都是他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
徐问之年少为官,一晃这么多年,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官当得无比窝囊。他人做了官,都风风光光,衣锦还乡,可唯独这看着光耀门楣的礼部侍郎,是要什么没什么,求什么丢什么,简直是十足的倒霉鬼!徐问之叹了口气,将信收入怀中。
长安的夜是寂静的,静到这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徐问之还是无法入眠,他半只脚踏入门槛,又退了回来,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将这早就看惯了的山石泉瀑看得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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