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伦利加城外有片墓园,安葬的都是当时鼠疫的死者。你知道墓园的位置吧?”丽兹低着头,神态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我想先去那里看看。”
路易斯观察着丽兹的表情,简洁地应了一声“好”。
前往墓园的路上,丽兹和空酒桶坐在一起,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车轮在被轧得结实的土路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路易斯骑在马上,有意控制马匹的速度,以免让丽兹觉得过于颠簸。
黄昏的玛伦利加城郊静谧祥和,发黄的旷野上只有飘忽不定的风声。天际的橘红逐渐被山脉吞没,靛青色的天穹笼盖四野。
“我的父母就葬在那座墓园里。”
丽兹的声音很小,路易斯差点没听见。
“那时我还不到三岁,他们在我记忆中只是两个模糊的影子。样貌、声音、动作,我都不记得了,不少事情还是祖父告诉我的。但有时,我会梦到和他们生活的片段。不是在玛伦利加,而是在城外的别墅里。我已经分不清那是我三岁前的记忆,还是祖父在我脑海中绘出的画面。梦里的阳光把一切都照得很模糊,仿佛黑夜不曾到来。有藤叶密布的葡萄架,有摇晃的小木马,还有人在我耳边唱摇篮曲,唱得很温柔。”
路易斯默默倾听着丽兹的叙述,放任她在旧日梦境中寻找自己的影子。直到马车靠近墓园低矮的外墙,他才低声说:“我们到了。”
过去的十四年里,教团会在春秋两季各清整一次墓园。除去泛滥的野草,扶起倾倒的墓碑,替无人祭拜的孤独死者摆上简单的祭品。所以,这片墓园并没有被无情的忘却所吞噬。
明明身处远离喧嚣的墓园、除路易斯外四下无人,眼前便是众多死者长眠之所,更何况天色已暗,丽兹却丝毫不觉得恐惧,反倒显得分外平静。
上次跟着祖父来墓园还是五六年前的事。祖父的身体不太好,对丽兹又有着习惯性的过保护倾向,她也就再没来过这里。丽兹举着路易斯给她做的火把,穿过一座座静立的墓碑,寻找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姓名。
她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父母的墓碑——他们几乎同时死于瘟疫,随即被合葬在同一个墓穴,两个名字也刻在同一面碑上。
丽兹静静地站在碑前,双唇张合几下,但没有发出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她从怀里掏出一套做工精美的嵌石首饰,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陈旧的盘桉上,就像盛放一份贵重的祭品。
祖父曾经说过,她美丽的母亲格外喜欢这些来自北方的饰品。丽兹尝试想象母亲戴上它们之后的模样,可惜她脑海中的画面缺少一张清晰的面孔。
而路易斯注意到了墓碑上死者的姓氏:“你是银湾塔图书馆馆长的孙女吧。”他就此确认了丽兹的身份。
这么一来,年轻女孩会对法典如此熟悉也就有了解释。
丽兹终于点头,不再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瞒着所有人跑到城外,是为了替祖父、替银湾塔取回一些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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