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衙役叫过一堂,等待知县发话。
唐挽抿唇,拿起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原告撤诉,被告闫瑾,无罪释放。”
闫蘸直勾勾地看着唐挽,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是悬在头顶的破钟,又像围着山峰盘旋的兀鹫,长久地留在了唐挽的记忆中。让她觉得憋闷、愤恨、耻辱。
入夜,风起。
凌霄手中端着托盘,来到唐挽的书房门前。书房里仍亮着灯,可以清晰地看到唐挽伏案的身影。
凌霄推门而入,将托盘放在左侧的小方桌上,柔声道:“你晚饭没吃,好歹喝碗粥吧。不然又要胃疼了。”
“顾不上。”唐挽埋头在黄卷中。
凌霄走到她身侧,道:“你从下了堂就一直窝在这儿。你到底想找什么,跟我说说,我也帮你找。”
“我在找和崔三娘相似的案例。”唐挽道,“对于有婚书的夫妇,衙门立法还是空白。有律按律,无律按例。还真让我找到几个例子。可是我越看越火大!”
唐挽翻着手里的书,给凌霄看:“你看这个。说是有一个屠户的老婆每天遭到丈夫的殴打,就来衙门告状。衙门怎么判的呢?判了妻子一个违逆纲常之罪,打了二十大板;那个丈夫只因为管教不严被罚了五斗米。你说这是什么混账官司!”
“还有这个,这个应该和崔三娘的情况最相近,”唐挽道,“说是有一家的女儿被邻居玷污,被当场捉住。两家去衙门打官司,衙门居然只罚了些银子,补上婚书就算无事!”
唐挽实在想不明白,衙门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判决。那主审的官员还有半点君子的操守和德性吗?如果被玷污的是他们的妻女,也会做出如此的判决吗?
凌霄见唐挽气得不轻,想要让她换一换心思,便说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还听过一个稀奇的事儿呢。说是有这么一家,妻子因为不生养,被婆家休弃。娘家不服,去衙门告状。衙门一查,其实是那丈夫不能人道,所以才怀不上孩子。最后啊,衙门判决两人继续维持夫妻关系。结果娘家倒不干了。两家这官司打了好几年,轰动了整个苏州呢。”
唐挽看了看她,问道:“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
凌霄挑眉:“那你知道玷污是什么意思?”
“想必就是一些非礼的举动。”唐挽道。
凌霄扶了扶额头,暗下决心,以后有时间一定要给唐挽补补课。
现在却不是个适当的时候。凌霄叹了口气,抬手替唐挽揉着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崔三娘这个事儿,的确不是你能左右的。错的是这不通人情的律法,是这混账的天理伦常。”
唐挽翻了一下午的案卷,早就觉得肩颈酸胀。凌霄的力道适中,唐挽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她微微仰起头,说道:“律法若错了,就改律法。伦常若错了,就变伦常。”
凌霄心头一动。唐挽这一番话,竟也激起了她一丝久违的激荡之情。世间女子都被天理伦常所累,被世俗人言所束缚。曾几何时,凌霄也很想冲破这些枷锁,可她势单力薄,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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