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胁迫太后和皇上,更是谋害先皇和先皇后的凶手!”刘御史站起身,抬手指向御阶之上,高声道,“臣所参奏之人,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同!”
变故来得太突然,殿内可以听见官员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陈同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站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言官说了什么。前面几条罪名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偏偏后面这两条,本该随着先帝永远被埋葬的秘密,怎么会有人知道?陈同浑身僵直,面色煞白,转头看向唐挽。唐挽仍旧垂着眼睛,神色淡淡,仿佛方外诸事,都与己无关。
徐阶唇边扬起机锋,对陈同道:“陈公公,参你啊。”
“你……满口胡言!”陈同怒喝。
“我是不是胡言,你心里最清楚!”刘御史毫不示弱,“先帝英灵尚未安息,你竟胁迫太后和皇上,窃夺朱笔,祸乱朝政。致使内阁政令不通,百官惶惶度日。回想前朝覆灭犹在眼前,陈同,大庸便要毁在你的手里!”
刘御史不愧是靠参人吃饭的言官,几句话便将陈同推到了整个朝廷的对面,还不忘将太后和皇帝拉过来。
他骂完了陈同,又转向满朝大臣,瞬间泪流满面:“诸公!玄武门前流过的血你们都忘了吗!就是这个太监弄权干政,杖杀文臣,至皇帝英明于不顾,将朝廷的体面践踏于足底!如今先皇尸骨未寒,皇上年幼,我们怎么能容忍这条疯狗咆哮于御前?诸公,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啊!”
这一番话直戳进在场众官员的心窝里。这些年来的屈辱和恐惧,都在这一刻席卷而来。陈同的身上瞬间被施加了许多道目光,愤怒的,仇视的。他顿觉一阵寒气直冲天灵,高声喝道:“来人!”
殿外立时跑进来四个健壮的黄门。
“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拉出去!”陈同厉声道。
那四个太监立时上前拉扯刘御史。刘御史的衣袍也歪了,官帽都掉落在地。两旁的官员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僚受如此折辱?有人高声喝道:“陈同,你要干什么!这是乾清宫,你眼里还有皇上和太后吗!”
百官都在殿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陈同也不敢造次,于是向着御座急急说道:“陛下,太后,此人口出狂言,应当立即杖杀!”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一个宦官,竟然在朝堂上公然叫嚣要杖杀大臣?几年来后宫与前朝之间那根越绷越紧的弦终于被扯断。圣人训诫、前朝典故,不在此时搬出来,还等何时?大殿上已然乱了,言官御史,都有话说。不知是谁说了那一句:“岂能容阉人误国!”
听着耳边纷乱嘈杂,陈同反而冷静了下来。这样的场面,他早在至和一朝就见多了。陈同心里冷笑,吵吧,骂吧。他伺候了三代皇帝,深知帝王心思。君主可以容许一个弄权的宦官,却决不能容忍大臣们公然反抗皇权。如今的刘太后,可比先帝要更懂其中的道理。陈同毫无畏惧。只要皇帝依赖他,太后宠信他,他就无所畏惧。
陈同的双眼闪着寒光,冷冷地望着满殿大臣。凡是今天说话的人,他要一个一个都记下来,以后再好好清算!
忽然一声高喝,百官禁言,满殿寂寂。徐阶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御座:“皇上,太后。老臣斗胆问一句,您可真是被这阉货胁迫了?”
小皇帝垂着两足坐在御座上,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忽而珠帘一挑,竟是刘太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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