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直面死亡这件事,慧伦心底一痛,移开了话题。
这日他们俩聊了很多,无论是以后的局势还是往日里的琐事,但凡是慧伦想知道的,夏昉都会回答。期间好几次慧伦差点开口问他,她于他来说是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克制。
庭花开落,京中势力终于俯首。在全军随着镇南王踏入京关时,恰好金沙河上有一婴儿顺水而来。夏昉见了,让护卫将婴儿捞起送到他面前。那婴儿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夏昉抱着逗弄了一会儿,对身边的镇南王道:“万物兴衰有序,新生已经到来,我时间也到了。这孩子和我有缘,还请陛下替我善待她。”
只一个孩子而已,镇南王自无不应,可当他想把那婴儿抱进怀里时,却见轮椅上的人已经闭眼溘然长逝。
夏昉走得突然又不突然,慧伦枯坐七天七夜,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唐家人似乎窥见了她的心思,暗示过可以让她以夏昉未过门未婚妻的身份成为真正的唐家人。慧伦又怎么不知唐家不过是看中了她身上的政治利益,才会抛出这根橄榄枝,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夏昉生前没有中意她,他死后她拿这虚名有什么用。更何况,夏昉早已经让人将他的尸身掉包,现在唐家祖坟里葬着的不过是假尸,真正的他已经回归山林大地,从此之后所有的争端都与他无关。
夏昉也给慧伦安排了远离京中纷杂的后路,不过慧伦没去。夏昉死了,她想代替他继续看着这个人间。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帝王的多疑。
似乎所有称王称帝的人都逃不过猜忌这一关,那些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们在享受了几年荣华富贵之后,皇帝的屠刀突然落下。除却屠戮功臣,就连她竟然也接到了入宫为妃的圣旨。
没想到她一弱质女流都能被猜忌到这种地步,慧伦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她为夏昉扶持的是这样一个小人而不值。
这个时候依旧有人暗中找到她,说是按照主人的吩咐送她远走高飞。主人是谁,慧伦知道。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到了这么一步。不过她依旧是从前的主意。
看着京城上空翻滚的乌云,慧伦踩着地上昔日袍泽的鲜血,一步步踏入了深宫。
皇帝对她很忌惮,只在大庭广众之下召见过一回,便再不肯来瞧她。慧伦对此无所谓,她医术摆在这里,皇帝年纪大了,总会有求她的时候。
如此半年过去,或许是她的安分降低了皇帝的戒心,身体每况愈下的皇帝果真让她出手医治。虽然一路被人监视,皇帝的寝宫也被人重重看管,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暗中做点什么。
当初师父不仅教她医术救人,还曾教她毒术保命。不过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基本不可能,所以她选择了最光明正大的手段——行针——谁都知道她的针灸手法独一无二,她笃定他们一定会让她用针灸的办法。
事实上,她赌对了。当她拿着金针朝着皇帝的头颅下手时,周围看顾她的人无一察觉到事情不对。看金针寸寸没入穴位,慧伦心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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