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不作蛇蝎之行,小卓你刚才浑说些什么呢?”
这训斥何其突然,卓吾此时反应过来,有些畏怯地挨紧了千寻征,只是老师这次却没有为他插口,闭上了双目,沉默了。
邹吾一向端正平和,此时却也不看老师,直接道,“临难苟免,见风使舵,我林氏国虽没落,可以不出仁义君子,但绝不出宵小无赖——卓吾,谁教你的这番话,没的凭白辱没了先人?”
“可……”
这话太重,卓吾顿时有些慌张,抓紧了千寻征的袖袍,扯了扯,尚在挣扎,“可刚才先生也说了……”
“趋利避害,不是让你只看利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是让你不辨是非。这二者差别可比天堑,先生什么时候教你去做个小人了?”
有理不在声高,邹吾的声音甚至算的上十分平和,但是卓吾知道,哥哥这是动气了——他战战兢兢,他哥的教训从他左耳进右耳就出了,也没留下什么,只在脑海里往复盘旋一件事:哥哥很少这样喊他全名的,哥哥这是生气了。
邹吾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脑中一片空白,也没再说什么,只缓下语气,道,“你先出去,我和老师的话还没谈完。”
卓吾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再呆,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地就跑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严严实实地带上了门。
而卓吾这一退,中堂之中,一时清寂,再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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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少年此时应该是结伴去后厨吃饭去了,寂寂空堂清冷下来,居然听得到檐头冬日麻雀的叽喳声,千寻征一脸疲累地靠着隐几,闭目养神,也不做声。
邹吾悄然无声地回到原位,刚才的铁芯他盛怒之下折断成了两块,一块掷了小卓,一块还留在手心里,展开手掌,只见那沾着油污的铁片如少时的刀笔马勒一般,在掌纹中已然硌出了发白的痕迹。
此时他也不敢打扰老师,轻手轻脚地拾过来那未竟弓弩,在于褡裢里寻了枚与刚刚一般的铁芯,扣着机括要卡进机关里——邹吾从小看老师制弩,对流程也是极熟悉,他没有费时,啪嗒一声,就叩紧了最后这一道双钩填廓的工序。
而此时,千寻征才悠悠地开了口,
“我的确不教学生做小人,”悠悠地,千寻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深望着向他,道,“但是老夫也没教过学生拘泥君子风骨作茧自缚。”
邹吾不敢看他,轻轻地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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