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之人背对着我坐在依廊而坐,分明是湖蓝色的背影,却叫人想起水墨画中迷路的月亮,清辉寂寂,润泽萦萦,此刻他正半挽袖口伸手撩起一串池中水,身前揽了只小魇sò,似在给他清洗皮毛。
那小sò双眼一转瞧见我,立时三刻眼白一翻、脖颈一僵、舌头一伸、直挺挺翻身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蓝衫人生生惊了一下,手上一顿回身向我,眸比水清、容比云惬,正是小鱼仙倌。
觅儿
我疾走两步到小鱼仙倌身边,伸手摸了摸小sò的鼻下,气息全无,再拽了拽它的腿,硬邦邦得全然不能动弹。掸掸手我扭头对小鱼仙倌道:死了,僵了。是你弄死它的吗?你为什么要弄死它呢?
润玉仙倌怔怔然,满面费解,下意识便辩解道:不是我稍稍回过神又道:觅儿,你莫急,我来看看。言毕,伸手便携上一层银辉探向魇sò的脖颈处。
我立在他身后轻一捻指,小sò尖耳扑棱棱一动,前一刻已被黑白无常拘了去的魂魄刹那间回返,欢腾地一跃而起。小鱼仙倌没有防备,给它这一番诈尸动作生生惊得往后一仰。
我低头拍了拍俯身蹭我手背的梅花小鹿,嘉许道:不错不错,得了我五分真传!明日给你换个菜式,吃点什么好呢我托腮郑重思忖了一下,不若吃点卷心菜吧。小sò闪闪亮的眼瞬间泯灭,蔫了下去。
小鱼仙倌哑然,原来是觅儿你!旋即失声笑出,一声绽开的朗朗笑声泄露了瞬间明亮的心qíng。虽则他总是笑靥萦萦,常常未语先笑,温文尔雅,然则我总觉得那笑里缺了些什么,今日这笑倒是笑得圆满妥帖甚合我意。
所谓读破万卷书,不如一技随身傍。我观这小sò羸弱,怕不是将来会被其它天sò飞禽欺负,遂将我锦氏独门保命之窍教授与它。上天入地奇技yín巧岂止百般,却抵不过一招诈死管用,且容易学,使起来又便当,直挺挺一躺便可。我详尽地向小鱼仙倌分析了一番,末了热络问他:润玉仙倌要不要也学一学?
小鱼仙倌柔柔望向我,唇角轻扬,笑得叫人如沐ūn风,几缕发丝挣脱了松松束发的葡萄藤扫在额际,柔和似耀阳周边毛茸茸的光线,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我不学,亦不会让你用。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绝不让你有丁点机会用此呃,锦氏独门保命之窍。
小鱼仙倌此番良善之言叫我听着顶顶受用,只是不想小鱼仙倌看起来暖融融的一尾龙,怎的手心却是冰凉,不比凤凰冷冰冰一只鸟儿手心却热乎乎的。
不过稍稍失神,再回神之时,却见润玉仙倌抚着我的脸,双目深深将我凝视,好似饮了十来坛子桂花酿一般有些醉神。过去从来不见小鱼仙倌这般瞧过我,倒是凤凰有时会这样瞧我,不知小鱼仙倌现下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咳忽听门外一声轻咳,我回头,却见爹爹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淡júáng叶香丝褂子跨过门槛入了院来。
小鱼仙倌收回放在我面上的手,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有些局促腼腆,失了些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低头拂了拂袖,恭敬对爹爹道:见过仙上。
爹爹朝小鱼仙倌和煦点了点头,拾了张石凳坐下,眺了眺碧水青竹,看了看闲适漫步的梅花魇sò,最后转向我,昨夜你去哪儿了?
听闻叔父近日里迷上了折子戏,昨日姻缘府里摆镜观戏,觅儿与叔父素来投缘,怕不是被邀请去听戏了吧?小鱼仙倌温言娓娓道来,截过了我尚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答言,只是他此番却是猜错了,我正待纠正,小鱼仙倌却不着痕迹碰了碰我身后衣摆。
正是。我昨日听戏去了。不若下回爹爹和我一块去吧,月下仙人喜欢人多,瞧见爹爹肯定欢欣。我眼睛一眨,接翎子接得十分顺口。
爹爹瞧瞧我俩,摆了摆手,我xng喜静,金鼓锣钵的喧嚣热闹却消受不来,你若欢喜,自行去听便是。日头渐炙,天边虹桥渐渐淡去,爹爹忽而转道:今晨天界无雨,却怎现了霓虹?
小鱼仙倌握了我的手道:觅儿贪玩,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她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略略一停顿,修长的十指在我手心紧了紧,好叫觅儿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头便可望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尽头还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还有一个默默守候的
他忽而松开我的手,抚了抚身边的小鹿,良久,道:还有一只默默守候的魇sò。
我有些疑惑,方才听着明明是一个,怎的后面又变成了一只?不免疑心自己昨夜没有睡实耳鸣幻听了。
爹爹轻轻一叹,太息入风。
小鱼仙倌留我们父女二人用过早膳后一路将我们送至虹桥外,魇sò蹦蹦跳跳跟在我身旁很是欢实,实在瞧不出这傻乎乎的模样有丁点默默守候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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