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素以答话,荣寿抱着胸yīn阳怪气接口,姑娘今儿可得脸,自告奋勇要给万岁爷做豆汁儿呢!这不,主子念她这上头功劳,连今晚上提铃都免了。
长满寿不吃他那一套,斜瞟了他一眼,装模作样的拍手,哎哟,那可是万岁爷的抬爱,姑娘得惜福。这会儿赶紧问问大总管,是留下伺候上夜,还是找哪儿将就一晚上?
荣寿皮笑ò不笑的应他,您可是宫里老人儿,论年纪还长我十来岁,这点子规矩您不懂?要来问我?您这不是存心的给我小鞋穿吧?
长满寿直摆手,这话我不敢当,您是乾清宫大总管,我虚长年纪也是白活。还不是得在您手底下,听着您的差遣嘛!
荣寿嘬嘬牙花儿,回头朝养心殿看了眼,对素以道,万岁爷免了你的罚,我留着你不像话,别回头说大总管刻薄你。要不,你找个地方歇着去?
这可不是在关照她,分明是存着下绊子的意思。长满寿不方便发话,只管眼观鼻鼻观心。素以不笨,御前的人都在熬夜伺候,她一个人找围房睡大头觉?真要这么没眼色,小辫子要抓起来可就满头都是了。
她笑了笑,大总管忘了我的差事,要做豆汁儿得先泡绿豆呢!再说谙达们都忙着,我事不关己的歇下,那也太没规矩了。
荣寿听了,拿鼻子眼儿长长嗯了声,是个明白人儿,既然你有孝心,那就忙着吧!他是倒驴不倒架子,吩咐完了,抱着拂尘柄摇摇晃晃往铜茶炊那儿去了。
长满寿躲在暗处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憋着坏的算计人,呸!也不瞧瞧当年什么出身,野泥脚杆子!十四岁还在王府井大街上卖呆看女人呢,穷得连个硬面饽饽都吃不上,这才割了ò进宫来的。眼下得了势,给爷摆起谱来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道,老天爷真是没长眼!
太监暗里也较劲,长满寿看不起荣寿的最大原因还是年纪。一般太监老家穷,长到七八岁时由爹妈做主净了身送进来当差,也就图个温饱。岁数小身不由己是命苦,不像荣寿那混子,十四岁上横是有把子劲儿了,不说铺子里做学徒,就算码头上gān小力笨扛米也有口饭吃。可是人家不,宁愿断子绝孙也不肯花力气。这种人活着图什么?泥猪癞狗一样的东西!不过运道不赖,跟对了主子,这两年叫他长了行市,一下子飞áng腾达了。
素以对他们的明争暗斗不太上心,拿了苏拉送来的绿豆往围房里去。长满寿后头啪啪的跟来了,絮絮叨叨的念,姑娘,你可得多留意小荣子。他知道咱们走得近,你一受罚他就把我从值房里叫来了,就等着万岁爷处置了你,再来寻我的晦气。可他没想到,万岁爷这么轻易的赦免你,他心里那个不舒坦哟素姑娘,手上活儿赶紧撂,在抱厦里头候着,防着万岁爷要伺候。您露脸的机会来了,一步一步走好喽,您能平步青云呐!
素以忙着打水泡豆子,听他这么说脸上尴尬起来,谙达您别笑话我,我万万不敢存着这心思。再说御前有专门的人服侍,我在那儿裹什么乱。
长满寿背着两手嘿嘿的笑,我好赖不问也是个二把手,要调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您想想,万岁爷单说今晚不必提铃了,那明儿后儿呢?您不给自己打算打算?和万岁爷套套近乎对您有好处,兴许爷一高兴,您的那项罪过免了,那您又能回尚仪局,gān您的老本行去了不是!
☆、第18章
反正不管怎么样,素以像被顶在枪头上似的,又给拉到了抱厦里待命。
要说养心殿真是和守规矩的地方,皇帝里头务政,外面人来人往,却一点脚步声都不落下。御前伺候都是百里挑一,连端茶送水的也有品级。长满寿在一旁指点着,能进养心门的,离出头可就只差一步了。姑娘好好的,过两天小公爷上职了,我求小公爷说说好话,把你拨到跟前来。到了这里,人的腰杆子就粗了。就算将来出宫配女婿,人家问这姑娘是什么出身呐,咱亮嗓子说捧过龙庭,伺候过万岁爷的。你瞧,说出去多敞亮,多有面子!
素以只有喏喏的答应,顿了顿又说,体面是有了,可万岁爷不待见我,谙达也是知道的。我到御前gān嘛使呢?万岁爷看见我整天生气,我怕还没出宫,就给慎行司大刑伺候死了。
长满寿咳了声,您瞧你这份自谦,就知道您不是个粗枝大条的人。御前零碎活儿也多呀,这啊那的。加上年下又有两个要出去,正好有空缺。你先进来零碎gān着,等到了时候往上一补缺,齐活了。
素以还是直摇头,伺候万岁爷和伺候嫔妃不同。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些贴身的活儿方便,规矩虽多,但不那么忌讳。男主子可怎么料理?近不得身,还得管住眼睛不乱看,这也怪受罪的。再说她在尚仪局呆了七八年,早适应了那里的章程。临了再学一回,也确实倦怠,不太愿意了。
长满寿见说不通,有点着急上火,姑娘真叫我失望,忒没志气了!这年头谁不卯足了劲往高处爬?里头道理还用我教你吗?俗话说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一样的意思。姑娘是明白人,就那么平白错过了好运道?下回家里来人探视,你问问他们,到底是图日后升发,还是让这几年功夫打水漂。照我说,弄好了将来配个贝子贝勒也不是不能够,你且想想吧!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她到御前能有出息呢?素以笑笑,也没过多追问,问了他总有歪理。
这头说着话,边上一个女官不错眼珠儿的看了她半天,隔了会子过来搭讪,我瞧你眼熟的很,你是素以不是?
素以啊了声,我是。就着灯笼光看她,那女官满月脸盘子,眉毛尤其黑,像两柄青龙偃月刀。她搜肠刮肚的回忆,人家能叫出她名字,必然是早就认识的。可是她老毛病发作,一点儿想不起来了。
她难为qíng的绞着帕子,您瞧我这记xng!您是
那女官掩口笑,不怪你想不起来,都好几年没见了。我叫那贞,选宫女和你前后脚进宫的。留牌子那天咱们还分在一拨来着,后来进尚仪局,你跟了蝈蝈儿,我跟了大梅子。咱们值房离得不远,他坦①也就隔了两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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