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游个子矮小,此刻背着手在一众少年面前踱步,这些少年都是北地人,十四五岁已经有一个高挑的个子,即便是王敬秋这样瘦弱单薄些的,一年来身条也拔高了些许,大家视线都认认真真跟着先生来回游走。
黄明游脚步停下,站在他们面前点头道:“你们很不错,这一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做学问是一辈子的事,你们一定要记得从何而来,要遵守信条,但求无愧。”
众学生行礼说是。
黄明游道:“当年我在出洋局学习一年中文、英文,同届甄选三十名渡洋深造,我因年龄尚幼,排在三十一位。虽未出洋,但却也听归国来的师兄讲起许多,师兄同我说的最多的是当年送他们上船的一位老先生讲的话,如今背诵赠予你们。”黄先生停顿片刻,声音缓慢,一字一句道:“‘此去西洋,深知华国自强之计,舍此无所他求。背负国家之未来,取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你们也要走上我们当年征途,不管进选与否,都应同我们当年一样,克己复礼,不拘大小,尽己所能。”
说罢,他向面前五位学生深施一礼。
几个学生还礼,久久弓腰未起,声音带着青涩却比往常更洪亮几分:“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谢璟手里捧着五封银元,这是他们的学费,逐一发到他们手中。
另一边,白府大房院中。
方继武也来跟堂姐方玉柔辞行。
方玉柔瞧见他忍不住叹气,日本商人来了不久,继武就写了一封信亲手交给她,再三言明利害,可还未等她把信交给九爷那边,黑河就爆发了疫情,之后更是断了两个月联系,等再联系上的时候,方吉安已经死了。不管如何,方继武能写出这封信,她都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夹在缝里也不知怎么熬得才带着血落下笔。
她犹豫再三,还是劝道:“继武,你不必如此,你爹做的那些事,与你没有关系……”
方继武道:“堂姐,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想跟着林医生学医,他在省府给我回了信,也希望我去做他的助手。”
方玉柔问:“你这一走,家中可有安排?”
方继武点头道:“都已安排妥当,当时我以为父亲……会在狱中数年,所以已经盘算过,现如今家中房屋已典卖出去,林医生也提前预支给我半年薪水,我买了临街一处不大的小院,我娘和弟妹们挤挤住在一间,剩下的可以租给过往行商,尚能维持几年家用。”他顿了一下,又道:“等到那时,我也能够独当一面,堂姐不必太过忧心,我能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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