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临开口了,嗓音轻轻,仿佛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我喜欢般遮丽。”
“什么?”般遮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仰起头,凝望住了般遮丽,道:“我喜欢你。”
野画眉在窗外叫唤,斑驳的树影横斜在窗纱上。不知道为什么,有月亮的夜晚总是很寂静。
一个卑微的下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儿。在玛桑,奴隶是奴隶,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奴隶永生永世都是奴隶。般遮丽笑了,“你的眼光的确高。下去吧,明日我出寨打猎,我要在我的随从里看见你。”
“迦临什么都不会对珠夫人说,请王女放心。”迦临说完,叩首告退。
那之后,迦临未曾踏入过般遮丽的寝居一步。不仅喻听秋惋惜,百里决明和谢岑关也唏嘘不已,开盘对赌迦临会不会再上般遮丽的床榻。邀请裴真下注,裴真兀自打坐,叠手闭目,拒绝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幻境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日升月落,光影穿梭。王寨里发生了许多事,大到王君身体衰落,般遮丽同珠夫人的关系日益紧张,小到寨中屡次发生鸡鸭被盗事件。再一次听见百里兄弟的消息,是百里渡前来辞行。
“家中有事,在下须得赶回去主理家务。”百里渡道,“王君的头风病尚未完全痊愈,阿弟会再为王君施两次针,彼时再返回中原。”
般遮丽向百里渡道谢,“这些日子在玛桑住得还习惯么?听说今日屡次发生鸡鸭偷盗之事,二位可曾受扰?”
百里渡身后,生前的百里决明转过脸来,凉凉道:“鸡鸭没少,疯女人倒是多了一个。”
百里渡皱眉,不悦于他的言辞,责怪地唤了声:“决明。”
般遮丽似乎知道其中原委,赧然笑道:“她很少同外人亲近,便是族中人也鲜少交往。玛桑一年一次大祭,当聋者从西难陀带回天音的预示,她才会从长眠里苏醒,为玛桑祈福。其他时候,她多半在沉睡。若她给二位造成什么损失,尽管报到孤这里来。”
百里渡凝眉,“沉睡……”
般遮丽耸耸肩,“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岁月比我们长很多很多,王父的奶奶在的时候她是这个样子,现在孤成年,她还是这个样子。这样长的岁月,日复一日千篇一律,太无聊了,所以她才选择睡过去吧。”她看向那个沉默的玄衣青年,“若她叨扰了二郎君,孤去同她说。”
玄衣青年别过脸,颇有些不自在地说:“不必,习惯了。”
百里决明靠在一边,静静听他们说话。他心里有无数疑问,不老不死的天女,怎么会成为那样可怖的鬼母?可是所有疑问都还没有到解答的时候,他望向天穹上一眨一眨的星子,又望向远山矗立的地方,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琉璃塔。上面有一扇小小的窗,他好像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撑在窗台上,和他一样数着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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