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苦笑一声:“就是不知道,父皇那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性子适不适用在我身上。”
晏暄道:“不至于。”
闻言,岑远露出一瞬讽刺的笑,缓缓闭上眼,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向后靠去。
片刻后他轻声将话题转回正题:“这鹿和箭恐怕只是用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道具,他们真正的目标终究是我。”
晏暄没有应答,不着痕迹地收紧了双臂。
这回岑远没有挣扎,抑或是因为在惊魂未定后终于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人的动作。他长出一口气,叹道:“都已经四年了,没想到我竟差点步了大哥的后尘。”
“不会。”晏暄很快说道,语气难得有些急促。
但在话音落后,他就察觉到自己这反应的不妥,进而回到岑远的这短短两句话上:“你认为,今日一事和四年前太子被害是同一批人所为?”
“我认为又如何。”岑远嘴角带着苍白的笑,“即便你我当年都曾对真相有所怀疑,最后不也依旧束手无策吗。”
……
四年前,宁桓十九年,太子殁于白鹿林。
当时正值冬狩,白鹿林被大雪覆盖成了一望无际的白色,枯枝连绵成片,架构起一片触目惊心的荒凉,不少猎物都在这冰冷的季节陷入了冬眠。
岑远记得,那次狩猎他并未与晏暄同行,特地深入了野兽痕迹较多的地方,但半个时辰过去,他拢共也就猎得四只猎物,比原先和晏暄争抢猎物时的成绩都要少上一截。
就在那时,他偶然遇见了自己的大哥、当时的太子。
——以及一头不该出现在白鹿林里的灰熊。
“大哥那时刚过十六岁生辰,仍是少年人的身体,却浑身鲜血淋漓,一只手臂还被那灰熊咬在口中,我冲过去的时候几乎都能见着那被撕烂的皮肉下露出的骨头。”岑远话中透着明显的颤抖,紧握缰绳的双手手背绷起青筋,“然而即便如此,大哥见到我去救他,还分出一分心思来制住我,把我送上马背,让马带着我远离那个可怖的地方。”
那片晃眼的雪地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鲜血将白色的雪化成红色的血水,越发刺眼。
岑远轻声喃喃:“我感觉现在只要一睁开眼,就好像能看见那时候的场景。”
他话音刚落,视线就蓦然变黑,覆盖在双眼上的手带着不同于那个场景的温度——炽热得恍若此时从树缝间挥洒在他身上的暖阳。
“那就别看了。”晏暄低沉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
岑远条件反射想去拨开对方的手,闻言动作一顿,指尖堪堪扣在对方的掌心。
照理来说,视觉受到阻拦,其余的感觉便会成倍敏感。但一时之间,岑远却连戈影踩在枝叶上的细碎声响都听不见了,耳畔嗡嗡作响,晏暄言简意赅的字句仿佛还带着余韵,同气息一道缠绕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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