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要抹去对方脸上狰狞的痕迹,然而这回,他的手竟然是直接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是啊,他想,这是梦。
这幸好是梦。
意识仿佛就在这时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带着他虚无缥缈的身体盘旋而上。他感觉到自己正从梦境中抽离,转瞬之后,身体再次感受到车厢的晃动,以及贴在身边的温度。
“醒了?”晏暄问。
岑远还没彻底清醒,但下意识地问:“我们在哪儿?”
“快到长悠府了。”
岑远掀起车厢的帘幔,看到外面的场景觉着有些眼熟,接着便想到,那是他们前往广白街时曾经走过的驰道。
去时他们是徒步,不过也就花费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此时车马自然更快,从他们出发到现在,连半柱香都不到。
时间太短,方才的场景甚至称不上是一场梦——更像是他偷偷打了个盹,因为毫无防备,那些以前从未留意、一直隐藏在意识深处的迷恋和惧怕就见缝插针地涌入脑海,在他耳畔嘶吼着他未曾承认过的事实。
岑远放下帘幔,忽然道:“走回去吧。”
晏暄随即望了他一眼,不等提问,就听他又说:“我真的醒了,让车夫放我们下来吧,不然还得绕路。”
驰道一旁是一大片竹林,穿过竹林出去后走不久就可以抵达长悠府的后门。然而竹间缝隙容人通过有余,车马却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这会儿他们要回府,只得绕道县城再穿过闹市,几乎要花上双倍的时间。
晏暄心中担忧,闻言并没有即刻应允,岑远就自己掀开车帘,同车夫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把我们放在路边就好。”
那车夫自然没有拒绝,很快把两人放在驰道边,回头往长白街去了。
晏暄看岑远走了几步,比他之前醉意最盛甚至走不出直线的时候好太多了,于是稍稍安下心,跟在对方身侧,一同走入安静的林间。
夜色正浓,林间却不是全然黑暗,他们很快走到一条比其他地方都明显颜色更深的小道上,就像是被人硬生生踩出来的。兴许是因为用的频率高了,小路两旁甚至还放了几盏竹灯。
除了竹灯以外,还另有一些细微的光亮。
岑远望向竹林深处:“那儿还有萤火虫呢。”
晏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离河边更近的林间有几点绿莹莹的光芒闪在竹枝四周,移动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是几只活物。
晏暄还没应声,那边岑远又抬头看了眼天,只见夜空黢黑,却有数处光点高挂,他说:“真好,这要放在长安,连星星都是见不着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