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孤独的暖色调。
落日余晖总让人有这样奇特的感觉。一个人看的时候,会觉得悲伤,可若有个人陪你,就变得壮丽而雄奇。在日落过程,你会忍不住紧紧抱住那个陪你的人,仿佛与他一起,就连堕进黑暗也不再可怕。
“……我让叔公他们把世家大族的仙法术决,阵术图纸全公开了,”仇薄灯将下颌靠在图勒巫师肩头,视线落在那些布幔的光块上,天生蜷曲的浓睫在金尘中镀了一层日暮的余晖,“阿洛,人间会起战火。”
而那战火,是他亲手点燃的。
在仙门世家浩浩荡荡征伐雪原的时间,东洲仇家横扫人间。
炸毁锻造天工的兵厂,将数以万计的飞舟与木鸢付诸火焰。炸毁束藏经文的高阁,将浩如烟海的仙法数术抛向乡野城烟。
一场前所未有的征伐。
不抢商路不劫财富,只为了扯开一场动荡的序幕。
熔金一样的日落。
金乌神舟自滚滚浓烟中冲天,掠过十二洲的大地,纷纷扬扬,抛洒下无数星火。
数以万计的仙法术决,落到大街小巷,数以万计的图纸阵法,落到城郭乡野。高高在上的仙人领域,向数以亿万计的凡人蝼蚁轰然敞开——不再需要拜入仙门,不再需要为世家奴犬,生于天地间,人人皆可得道成仙。
如果,世家垄断一切,那就让世家拥有的一切,变成人人皆有的一切。
如果,飞舟与木鸢,已经成为无法扭转的洪流,那就让洪流覆灭洪流。
如果,战争的火焰永不止歇,那就让它彻底燃烧烧掉旧的时代旧的世界。
就像世家替代仙门,让凡人替代仙人:捡起仙法的乞儿,拾起图纸的妇人,惶恐震怒的士门——飞舟在十二洲的天空盘旋那么多年,铸造出了多少仇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多少人对世家拔出刀剑?
他是个任性无度的纨绔,是逃难的罪人。
断了世家的根,掘了世家的坟。
“可我没那么高尚。”
仇薄灯跪坐起身,图勒巫师看见他的眼睛。
“生死百年,人间与我无关,”夕阳在少年的黑瞳中印出跳跃的光彩,“我只是想,想让他们去打,让世家跟凡人去打,让他们谁也没有余力进雪原来报复。这样——你、图勒、雪原,就都有时间了。”
有时间去改变,去准备应对未来新的洪流。
飞舟木鸢已经出现。
哪怕他不在东洲,不再插手,未来同样会有新的机械新的天工,挑战源源不断,杜林古奥的力量不可能永无止境。
他不想让雪原的重任只能压在自己的恋人肩上。
他要为他的阿洛,阿洛的雪原争取时间。
“我很坏对不对?”
“我只想保住你,只想保住雪原——为了这个,死再多人,我都不在乎了。我好自私,阿洛,我现在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恶棍、坏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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