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血,她是战了多久?杀了多少人,自己又受了多少伤?
李凌州的心又被烈火煎熬,他脸上表情都扭曲了,这人都半死不活,怎么还硬撑着自己走到这里?这人真是……自己还以为沈砚有什么后手,居然就是硬抗?
譬如这次觉华之战,要是他晚来一步……李凌州不敢想下去。
门从里面被打开,梅浮雪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沈砚,声音惊得变了调子:“老师!沈指挥使重伤!”
李凌州惊愕地看着玉昆仑出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女子走来,她的双眼一如既往的傲然清澈,她双手正在往脸上挂面纱,短暂的瞬间,李凌州瞥见面纱未遮住的地方,全都是被火烧灼后的疤痕,大片大片可怖的疤痕覆盖在她肌肤上。
玉昆仑看了眼李凌州,“守好门。”提起膝盖,一脚把门踹上,将李凌州堵在了外边。
隔着一道门,李凌州听见玉昆仑强作镇定的声音:“取刀,消毒……”
沸水燃烧,衣裳剥开。平生第一次,玉昆仑险些把刀丢下,她定定地看了片刻,抿了抿唇,将想帮忙的梅浮雪拦在外边,“别进来。”
门外,是偌大的胜利人海。
这一夜是如此漫长,虽亲手打下了天大的胜仗,整个觉华县都在欢呼雀跃,但李凌州的心,犹如在沸火里煎熬。
*
沈砚睁开眼睛时,玉昆仑坐在她的床边,“你准备骗我到何时?”
沈砚下意识按了下自己的衣襟,发觉好好地贴在身上,她垂眼一看,果然不是她昏迷前穿的那件。再左右环顾,静室内除却玉昆仑别无他人。
沈砚疲倦地闭上眼:“你没发现,到我死为止。”
玉昆仑笑了一声,她双掌交叠,托在下颌处。若没有那场大火,她本可以拥有一张秀丽雅致、见者爱悦的脸,托腮浅笑时,令人忍不住再三望去。可如今她容色尽毁,恐怖疤痕交叠,这一笑,颇有些可怖。好在此时唯一能看见的人,正在闭眼休憩。
即使沈砚看见了,她也毫不在意。毕竟,沈砚在青山关时,听闻千年古宅闹鬼,亲自一探,就已经看见过这张面容了。那时沈砚对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道:“你要想报仇,就得活下来。”
她当然想报仇,她拼着这股不忿之力咬牙活下来,从地狱中挣扎爬出,她以为那就是她此生最屈辱最痛苦的时候,可上天会告诉她,人生的痛苦远远不止这点。
沈砚道:“你怎么不戴面纱了?”
纵使沈砚见过她最落魄屈辱的一面,玉昆仑见她,仍旧每每把面纱戴上。
玉昆仑盯着闭目休养的沈砚:“因为我们扯平了。”
两人互相知晓对方心底最深的秘密,最大的痛苦。身上的可见疤痕,又能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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