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叶凤琴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戚望的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的艳阳天,戚诚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走到她面前,让男孩叫她妈妈。
戚望闻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这位新妈妈,如小狗般湿润惊慌的眼神印在叶凤琴的眼底,男孩可爱的脸庞并没有让女人生出多少怜爱之感,因为只要想到他是自己丈夫和情人的孩子,那股滔天的憎恶,就足以让她忽视一切。
包括男孩在她面前的紧张害怕,还有提心吊胆,也包括男孩本不应该承受的迁怒。
戚望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敢提出一句请求,也不敢像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扑进父母的怀里告状撒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个亲生母亲去世,寄养在别人家庭里的累赘。
他感恩叶凤琴的不计前嫌,自我阉割一般舍弃任何提出合理诉求的权利。
像株在风雨飘摇中仍旧坚韧生长的小树,吃不饱穿不暖,孤孤单单地长大,哪怕自己的心已经遍体鳞伤,也没有一句怨言。
回忆结束,画面定格在戚望最后一次来看她的那天,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如在耳,叶凤琴顿时眼眶泛热,抬手摘掉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妈跟你说了吗?”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第一次在戚生生面前红了眼眶,她眨了眨眼,想驱散湿润,可却效果甚微,“关于你爸的事。”
戚生生眼睫颤动:“我爸,他怎么了?”
闻言叶凤琴自嘲一笑:“她竟然真的瞒了你这么久,一句都不说,她比我会当妈。”
气氛安静下来,饺子飘出阵阵白雾,模糊了视线,戚生生吸了吸鼻子,仿若鼓足了勇气,抬眸道:“爸爸,是不是已经……”
死这个字,对于戚生生来说太过残忍,她没有办法这么直白坦率地说出口。
“对,他死了。”叶凤琴面无表情,皱巴巴的眼皮耷拉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早死了,就在他失踪的第二年。”
听到这句话,戚生生的脸色倏地苍白,心脏紧缩,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想说话,可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憋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多年来的猜想被证实,这滋味说不上来,但一点也不好。
失踪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十三岁的时候,可是她明明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还收到过戚望从西藏寄来的明信片,这说不通啊……
猛然间,戚生生想到了什么。
索松村的那家民宿有个时光胶囊信箱,可以寄时光明信片。
也就是说,戚望早就写好了未来要寄给她的生日贺卡,写上不同的年份,让民宿老板在她每年生日时寄出一封。
为了让戚生生认为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注意到戚生生呆愣的反应,叶凤琴继续哑声说:“部队体检,他检查出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手术也没什么希望,他舍不得你和你妈眼睁睁看着他死,就打算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自生自灭。”
戚望做完这个决定,连陈隽都没有说,只告诉了她。
叶凤琴永远记得戚望来找她那天。
印象里坚强寡言的戚望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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