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像要消失似的收缩。
他们之间是布满了阴差阳错,穿插着国恨家仇的闹剧。
没什么大义可言。
也不是很多仇恨。
只是,命运弄人,不可说、不曾说的谎言太多了。
繁复纷飞的记忆中,刹那间,玉揭裘想起了太多事。他扼住她咽喉时,她在他手背上留下的指甲印;她咬过他的耳朵;她从宫中逃走时随风飞舞的披帛。
上一次她这样拥抱他,是他在身世上对她撒谎的时候。那是他头一次说那个谎,从前至多只是含糊其辞。怜悯、崇敬、喜爱,不择手段,他也想她看着他。
小狐狸说:“我会掩护你离开。你要……好好活下去。这一招,我本来是想自个儿逃跑用的。”
她感激阿娘将她带到这世上。即便爹爹不见,她也不责怪他。为阿娘报仇时,她对稗巴的王有些怨怼,报复后便没有了。她不厌恶江兮缈,尽管江兮缈时不时叫她有点难受,令人揣度是不是故意的。但她知道,这世上原本便没有规定谁不能不喜欢谁,江兮缈并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也不恨向她讨心那些鼎湖弟子,师姐与一只外头来的狐妖摆在天平上,自然是师姐要紧,更何况她没了心也不会死。多么理所应当。
她的痛苦也好,伤心也好,付出也好,与那些人都无关。
小狐狸深知一切是自作自受,只怪她喜欢上玉揭裘。
但也该到此为止了。
感觉到她在写符箓,玉揭裘的不安达到顶峰。他想让她离开,口吻恶劣也无所谓。这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预料中,再如何严酷,她因他遭受的折磨也就限于与荆麒印分道扬镳,孤独终老。
不。
不要。
十足讽刺,与从前脸热心冷截然不同,此时此刻的他像一具死气沉沉的雕塑,唯有心在油锅般炸裂的炼狱中不断滚动。
她的眼泪像流星似的坠落,化作一场雨,一根针,一支箭,穿进他那颗毫无知觉的心,将他砸得血肉模糊,却终于叫他理解了疼痛。
那是她从旧书斋里翻到的符箓,可以用作迁移,研习费了好些力气。
小狐狸想说再见,却很怕再见。因为他总是轻而易举左右她,让她很难办。她害怕再爱上他,不想再见到他。人间种种,俗世情爱,于妖而言太难了。这一回她遵从本愿,情非得已,但是,不会也不要有下次了。
所以她实话实说。
使用符箓的时候,小狐狸衷心地祈祷:“阿娘,保佑我吧。
“再也别让我遇到玉揭裘了。”
他听到了她说的话。
与其说心力交瘁,倒不如称作槁木死灰。他竭力让自己去回想过往的屈辱、悲哀与泯灭,寄希望于用那些痛苦的事来消磨眼下的无望。
他连带着这艘船都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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