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兰若阁。
阁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激烈言辞,无非是要严惩谢阿弱。愈是顶尖物,愈要以身作则。谢阿弱燕子坞将那一字一句落进耳朵,但她没有再听下去,她提起冷泉剑,从后门转出月洞门,过板桥而去,一路拣僻静地走,到了雾阵前,魏冉已驾着辆青篷马车等她。
二照面后没有多言语,谢阿弱跳上马车,倚坐里头,辘辘的车轱声大雾里轻响,穿行而去,畅行无阻,宁晓蝶没有来送她,但她晓得若非他的功劳,不会这样一帆风顺。
折下山前,谢阿弱终忍不住掀帘回看一眼,大雾里弥漫的魏园,隐藏一片朦胧里,没有望得穿。她心里终究是失落的,松下帘,手已不自觉轻放肚子上,终又觉得充实了一些。
一离开山路,马车即赶上了往桑香村而去的蜀中官道,因着蜀锦、茶叶、药材都要从此官道运往中原,而中原的物产亦要经过此山道输入蜀中,是而这条官道车马往来,尘埃滚滚,格外热闹。魏冉快马加鞭,深怕被追上,一夜一日,不眠不休,已飞驰五百里开外!
魏冉担心阿弱身子扛不住,这日傍晚,便一处余家镇歇脚。
余家镇处要道,大小客栈也有十余家,客商此处歇马喂草料、投店打尖的也不少数,谢阿弱避忌耳目,将新月剑并冷泉剑都裹进包袱,嘱咐魏冉一同戴上纱笠,遮掩了形容,方才勒住马车,停一家锦绣客栈门外。
此时夜风萧萧,街肆尘烟卷起,一片肃穆,客栈外悬挂的一串油纸灯笼,朦胧光晕,随风而起,客栈里小二见有客来,忙出门相迎,待魏冉扶着谢阿弱下了马车,便牵着马车从旁的门道迎进后院马厩,另一个店小二热络地接引着魏冉并谢阿弱进门。
但见厅堂中用饭的食客三三两两,不算多,但总算有些气。这一路风尘仆仆,急于奔命,都不曾留意旁,魏冉佯借夫妻之名,向客栈掌柜的只要了一间上房,谢阿弱立一旁,细看厅内,不过都是寻常客商,这才稍稍松懈了。
一入江湖,总免不了这般时时留意,处处提防,她一时心上有些寒凉,逃出魏园,再无安身之地,直如丧家之犬。江湖中往日的仇家,一旦晓得她没有魏园蔽护,还不晓得要怎样群起攻之!
不堪深想,谢阿弱敛住心神,此时店小二引着他二上了楼,歇房内。
魏冉张罗晚饭,忙前忙后,谢阿弱过意不去,道:“也先歇会罢。”
魏冉又端着热水到她跟前,道:“先泡脚罢,这边都是山里,南风还没吹过来,春寒料峭的,别冻着脚。”
谢阿弱坐床沿,想起了桑香往事,那时眼盲只能由他帮手,这会她眼睛好好的,何劳烦他?可魏冉却不管,蹲着身子,抓着她的脚,脱了鞋袜,放进热水里。
谢阿弱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魏冉抬眼瞧见了,却低下头逗她道:“难不成是水太烫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