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当即反应多话了,尽管这句话并无事实破绽。
不该说的。与人往来已是大忌。
我心不在焉吃完最后几样,谢过他,便打算循素日路线回宫。他确是个见多识广且心思细极的,见我着急道别,问我是不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
照方才对话逻辑,他该这么猜,我也该这么答。我答了,他说为了日后还能跑出来,是该快些回,又问我下一次出来什么时候。
与他这番交道已是失策,继续交道下去绝对是错。我说应该没有下次了,过段日子还要搬迁,就此别过吧。
他默了默。
我方反应他刚以盛宴相请,我却吃了白食就想走还明确告诉人家再无相见之日,实在很失礼。
拿出银钱作饭钱还给他?我们身上的银钱都是你素日出宫拿回来的,就备着难得出来万一要用,一人分一点其实很少,我确定不够还他宴请。
就是够,这般出了食肆突然算帐应该与吃白食走人是一样的失礼吧?
我不知道寻常闺秀这种时候都怎么做,吃白食不妥,给钱亦不妥,还能拿什么还人情呢?
我将你那枚珠花给了他。
一月初那次回来说弄丢了,是骗你的。
而他收了珠花,再次笑起来,说下回偷溜出门一定再找他。还是今日那个时间,他在城北浮桥上等我。
我笑答应,自然只为全场面。下次出宫不知何时,好容易了结了我更不可能再找他。
但我当晚便梦见了他。阿荻你信么,白日里我并不觉如何,为这顿早饭不智而悔、为总算没出差错而如释重负,但我夜里梦见了他。
他笑起来真好看,早饭而已,却几乎点完了那间食肆里所有菜色。他还说改日再见,再见到之前都会于老时间老地方等我。
最最要紧的是,分明初相见,却如旧相识。二十四年来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这样一个人,所以自知该事过而忘,却被梦境绊住了决心。
今年末冬天再来时,我们会否还都活着呢?
如果这注定是一段终点近在咫尺的旅程,那么我在路上停片刻看看花,姑姑总不至于怪我?
七日之后我又出宫了,你们是知道的。他真的在浮桥上等我,抓着绳栏,晃晃悠悠。我说不会真等了七日吧。
他说每日这个时辰,等到巳时过半然后离开,因为自己也有事,做不到一等一整天。
我觉得他很诚恳,至少不会用一等一整天这种话来讨姑娘的喜欢。我们依旧去吃早饭,然后附近走走,逛清晨的市集挑挑拣拣,最后什么也不买。
他从不问我家在何处,我也不问他自哪里来、打算在锁宁呆多久。我是没有前路的人,他于此城亦是过客,萍水相逢,心有灵犀,这样不问不打听,也是一种灵犀。
哪日该作别呢?我想他远来是客,总有归期,他离开那日便是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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