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走!那人来了!”崖涘弯腰一把捞起南广和,试图将他与那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分离开。南广和却拼死挣扎, 月白色纱衣早已沾染了许多泥土与血迹, 小脸哭的狼狈不堪。崖涘猛然一低头看清了怀中那个少年的眉眼,不由得一怔。
“殿下……”崖涘不觉喃喃叹息。“凤凰儿……帝君啊!早知如此, 你这又是何苦!”
南广和其实也听清了那人一步步近前的脚步声。那人身后, 还有刀兵滴血的三千铁甲军。一步步, 如猛虎指爪扣在柔软的咽喉,令他不可抑地想起了长生殿外的宫妃尸首,洒满斑驳血迹的残碎的写满昔日荣宠的灯笼, 一队队明火执仗冲进父皇禁宫杀人劫财的铁甲军, 那么那么多的往事……那么那么多的,不堪回首。
仙阁耸动麾下叛军杀光了大隋皇宫所有的活人, 独留下他,还妄想得到他的骨他的血。——可惜了, 仙阁那些所谓修仙者至今都不知道,他不是韶华长公主,而是大隋朝唯一的皇子,南广和殿下。
他原本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五年幽锁时光,磨灭了他曾经的少年意气。为了父皇家国与大隋朝他的子民,他原已做好了只身入阁将自个儿当作贡品献祭的准备,但是叶慕辰不许!那位手掌天下刀兵的叶侯,天生罗刹命的小叶将军不许他自甘下贱,硬生生闯入宫中,要带他走,要与他成婚。
电光火石间,十六岁的少年南广和想起了许多往事,却又似乎心间空荡荡如一轮雪月,在三十三天外映着广阔无边的浩瀚星际,月照白雪,雪映射着月华。这一场无涯的生啊,于他而言竟似乎隐隐与记忆中那不可辨的万年前的往昔逐渐交织重叠。如一张细密的网,他陷入其中,挣扎上万年不得脱。
叶慕辰,对不起……这凡尘俗世的一生呵,太短了,短的他满目仓惶来不及回头。
南广和想,或许他死了,便一切都好了。仙阁不会再冲出皇城外,肆意虐杀凡人。大隋的城池,于那些修仙者而言,弹指间便可灰飞烟灭。他耳边仿佛响起成千上万的子民们的哀嚎,妇孺们跌倒在血与泥中,孩童孤独地坐在父母尸首旁放声啼哭。偌大的大隋朝,倘若他不死,便注定会与当年的有羊国一般,遍地焦土无人幸免。
生,或者死,他作为大隋朝最后一任皇族子嗣,早已没了选择权。国亡了,那么,他便以身殉国吧!至少还能救下那些无辜的凡人们。这里是他的国,是他的天下,是他的黎民苍生。
如此,叶慕辰亦能名正言顺地即位,坐北朝南,成为帝国第一尊位上的人。他和父皇,集南氏皇族三百余年未竞的事业,或许叶慕辰会做的更好。
南广和最后甚至想,他或许是太过懦弱了些,如女儿般娇养在深宫的一十六年,不仅磨灭了他的少年意气,亦令他裹足不前,丧失了当年那股无知无畏的勇气。
……好累,他想,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的任性了!便这样吧,这一场无涯的凡人之生,他只能够,向死而生。
……叶慕辰,你这五年来的朝夕陪伴,隐于娑婆沙华林中不言不语的窥视,你既不言不语,孤便当作,这一切都不知晓。
……叶慕辰,孤以这一身南氏凤凰真血,还你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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