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突然下起雪来,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君长夜迟钝般抬起头来,才发现肩头早已覆满白雪。他将长刀轻轻提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才注意到刀柄处有一个鲜明的血手印,正随白雪融化一并渗透出来。
而在此之前,血迹却完全被漆黑掩盖了。
君长夜抬起手,将手掌整个贴了上去,五指逐个覆上那人刚刚留下的新鲜指印,像是在跟月清尘十指相扣。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每次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都会下雪。雪可以掩埋掉一切,也可以让一切无处遁形。
可雪下得那么大,仿佛要将某个刚催生出青绿嫩芽的世界,重新变回一片荒芜。
天地陷入一片白茫茫,逐渐模糊了视线。君长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见那袭白衣再度出现在了悬崖之上。
月清尘已将外袍除下,放在怀中裹住一个人。那人手臂软软垂落,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君长夜向他靠近几步,他却将一条血迹斑斑的蛇掷于地上,幻化成女子窈窕的身形。鲜血在蛇蝎美人的唇畔胸前绽放开来,如绽开了数朵红莲。
“君长夜,”月清尘似乎很是疲惫,说话时,他甚至不看面前的黑衣男子,只盯着那个像蛇的女魔,“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君长夜微微一怔,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月清尘其实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高兴时可能喊个“长夜”,不高兴了就直接叫魔尊。可晚晴的生息终止在断崖下,师尊也像突然间被抽干了全部气力,连这种亲疏之间的区分,都再没心思去管了。
君长夜想,他让自己说话,可事实摆在眼前,师尊若信自己,其实不必多说,一切都明明白白。可他若只信他眼睛看到的,那辩解还有什么意义呢?
上身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血肉被锐物刺透,君长夜偏头一看,却是身后云琊突起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肩膀。
见君长夜竟毫无反应,云琊眯了眯眼,索性一提枪,将他整个挑至空中,而后重重摔在旁边一块突兀的嶙峋怪石上。那石上有数道斜出的尖锐石刺,君长夜弗一撞上,便有几道穿入背部,几道刺入腹中,还恰好有三四道自手足腕间刺出,将他牢牢钉在石山上。
血很快渗了出来,渐渐淋满山野,而君长夜仍是沉默,像要与这无声的石头山融为一体。
云琊将金枪自他肩膀处拔出,旋了一圈握在掌中,而后退了几步,走到月清尘身边。
“你想亲手杀了他吗?”他问月清尘,“或者说,如果我杀了魔尊,你会怪我吗?”
月清尘抬眸看了云琊一眼,摇了摇头,随后将怀中人平放在地上,半跪下来,隔着衣衫替那人整理了蓬乱的发,再张口时,声音里像打了寒颤。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