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愣了愣,第一时间就提出反对:“不行,外面冷。”
周绮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坚决,她拗不过,只好依言进了车厢,倚在厢壁上准备闭眼休息。
春夜里确实有些冷,也许因为原野开阔,夜风更是横扫而过,光是透过车帘渗进来的寒意,就让迟暮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寒颤。
她惊醒过来,靠在原地醒了一会神,弯腰从座位底下拖出周绮的箱笼,先拿了最顶上的一件大衣,又想看看有没有更厚实些的,于是往底下翻了翻。
周绮的衣服其实不多,也没什么胭脂水粉或是金银首饰,箱笼里衣物只占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地方在箱笼的最底下,是一只小巧的木盒,挂着锁,被上面的衣物层层压住。
迟暮盯着那把铜锁看了一会,把所有的衣服原样放回去,只拿了最上面的那件,又把箱笼关上了。
难怪周绮要拎一个箱笼出门,可能是因为要放那只木盒吧。
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迟暮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这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她掀开车帘出去,见周绮靠在车上,双眸微阖,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夜风携着寒气卷过来,撩起她垂在肩侧的长发。
迟暮盯着她看了一会,将手中的大衣轻轻搭在她身上,肩背的地方细心地拢了拢,避免它滑下去。
周绮眼皮动了动,忽然开口了:“你怎么不睡?”
她不动声色吓人的功夫真是一天比一天厉害,迟暮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刚才醒了,怕你觉得冷,就出来了。”
“还好,”周绮坐直了,拢了拢衣襟,“不是很冷。”
迟暮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到了安阳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迟暮也没再说什么,她抬眼四望,偌大苍穹映入眼底,然后是平旷的原野,远处一条江流汇入,流水无声,河上映着婆娑树影,盛装满天星光。
她忽然有点感慨:平生此去,天涯路远,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并肩坐在马车上,看星垂平野,月涌江流的人了。
正是因为再也找不到了,所以身边的人才变得愈发珍贵。她和周绮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照顾彼此,或是温柔,或是强硬。周绮总说她太好太温和,什么话都肯听,其实她只是想对周绮好一点,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因为只有周绮会说“如果能安安稳稳地走完了,这两三年,也能当七八十年吧。”
如果是其他人,听说她中了无解的毒,只能再活两三年了,他们应该会同情,会安慰,但只有周绮不会说这些她不想听的话,她没有那些局外人的怜悯之心,她会感同身受,会认认真真地说:这两三年,当七八十年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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