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北境的最后一夜。
程月棠久久不能入睡,仿佛耳畔一直有声音在与她说话一般,程月棠只觉心中烦闷,而后跳到屋顶之上。
微凉的深夜,偌大的兖州城死静一般,就连夏季里的虫鸣也似乎因为恐惧而变得小声起来。
程月棠想着那些死去的一百多个妙龄少女,只觉胸口处隐隐作痛。若说东凉难民之死,金矿之中的村民之死,程月棠尚可找到一丝自我安慰的借口。那这些枉死在杨越遥淫威之下的妙龄少女确系程月棠直接影响,与她有着不可辩解的关系。
程月棠自问从小到大从未居心叵测的谋害过任何人,但这些无辜之人却总是因为自己而死。
东凉难民如是,金矿之中的村民如是,兖州城内的妙龄少女如是。她们活在天地间也是母生父养,从未亏钱于谁。然而就因为京中争斗,这些无辜的百姓却如稻草一般被轻易宰割,就如那春花一般被残忍秋风无情肆掠。
为何这无妄之灾总是降临在这些无辜百姓的身上?!
程月棠想着想着,忽的觉得心中猛的一痛,而后眼角瞬间滑落泪珠。
只是此时的程月棠心里除了为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感到自责以外,更多的是对杨越遥的恨。若不除掉此人,程月棠永生无法安眠!
杨季修在程月棠正出神间来到了她的身后,只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甚至连呼吸声也被压得丝毫听不到声音。
杨季修知道程月棠内心之中的挣扎,也知道程月棠对于杨越遥的恨意,他更知道此时程月棠需要迈过去的不是别的,而是她自己。
只有程月棠真正迈过自己那一关,她才能彻底的完美无缺。
可是这可谈何容易?
程月棠前世之中经历的流血还不够多吗?杨越遥登上皇位以后,整个京城都被他血洗了一边,那惨状,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而秦国公府,杨越遥在铲除了所有异己之后,秦国公府也未能保住最后一丝荣耀,被杨越遥以谋逆之罪满门抄斩。
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熟悉的生意,程月棠至今还记得爹爹和弟弟在临死前的表情。
程月棠无法忘记前世之痛,正如无法忘记东凉难民带来的震撼和痛心。
她想做到万无一失,可是杨越遥却总能将更多的罪孽波及这些无辜的百姓。
良久,夏夜里的风在最后一丝余温也散去的时候终于变得凉快,天上那一轮洁白如玉般的圆月似在俯瞰着这世界,只是它从未出言干预。
程月棠呆呆的望着那轮明月,心里忽的生出一股无法动摇的念头。
杨季修终是不忍,正欲出言安慰程月棠,却不料程月棠转身看向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到来一般。
程月棠的眼神之中满是柔情,然而在眸子深处,杨季修分明看到了一丝柔弱。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是这其中的差别却是杨季修无法想像的。
“既然已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那回京之后……”
“你放心,我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此次北境之行,兖州府尹,金矿村民,兖州长史,这一百多条人命,程月棠不可能就此罢休。
在那金矿之下,杨越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立场,那程月棠与杨季修也再不用躲躲藏藏暗中行事,京城之中的暗流也是时候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波涛汹涌了。
程月棠冷冷道,“此次这一百多个人的命,我定要杨越遥十倍偿还!”
杨季修第一次听到程月棠用这种语气说话,仿佛是听到了修罗临世时那令人心中寒意突生的声音。然而他却将程月棠搂在了怀里,沉声道,“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会支持你!”
杨季修实则已然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此次回去京城,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
杨越遥先走一步,到了京城之后他可以将许多罪责通通堆在杨季修和程月棠的头上,所谓先发制人。再者,杨越遥在霸州收纳难民之时便已然得知在背后作祟的乃是程月棠和杨季修,倘若他将这件事添油加醋上奏天听,老皇帝盛怒之下程月棠和杨季修定然会遭罪。
“此次回京,定然风波骤起,若是我……”
“别说话。”
杨季修知道程月棠想说什么,可是他却不想听。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程月棠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会站在程月棠的身旁。倘若程月棠当真遇到无法抵抗的阻力,他也会没有任何迟疑的冲上去。
金州,霸州,北境,京城。
程月棠始终坚守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将改写前世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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