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很快便不鸣了。
天气转凉,落叶落了满地都是。
现在四季已经不如以前明显,可依然运行。
四季还管用,落叶还是会红。
小花小白小黑扫着落叶,他们叫什么名字贺勤自然想起来了,可不免又觉得这几个名字调皮可爱,且饱含了姜賾悟的关心,因此贺勤仍是这么喊他们。
「我们又不是佣人,凭什么让我们扫院子?」
「那不然你们有什么其他功能吗?」贺勤拿了个大垃圾袋,把落叶都集中了。
「你还不如失忆。」
「这些叶子怎么办?烧掉吗?」
贺勤摇摇头,「烧个屁,你怕不是想被投诉。」他蹲在地上,牢牢把袋口打结,绑得扎实牢固。
「那不然丢垃圾车?」
「不。」贺勤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尘土,「这可是黄金肥料。」
「你要种什么?」小花问道。
「金桔还有柠檬。」贺勤答道,「你们九爷老是打喷嚏鼻塞,呼吸道不好也偶尔咳嗽。」
「你还真会过生活。」
贺勤白了他们一眼,「替我把这些叶子挪到后院了。」
「前院不种吗?」
「前院阳光太少,后院晒一些,种那里好。」
他那日惹姜賾悟生气了,可那男人对他总是没什么皮条,几句哄便消了气,只寒声让他不准再胡思乱想,乱搞一些危险的事。
几日过去,一切如常。可九爷态度明显冷淡不少,也没怎么碰他。
贺勤心情难免不愉快。
前阵子笨了之后九爷还比较疼他。
忙完了院子的杂事以后,贺勤一进家门就闻到茶香。
九爷坐在客厅,摇晃着茶壶,茶香倾泻而出。
贺勤闻香走去,「好香呀。」
「嗯。」姜賾悟倒掉了第一泡茶,又添了热水进壶里。
「老公,在我想起来以前我总觉得你喜欢以往的我多一些,但现在我又感觉你喜欢后来的我多一些。我变回来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姜賾悟一愣,猛回头竟见他眼眶红了一圈。
这说哭就哭,三秒掉泪是贺勤的绝招,不外传的。每回吵架都管用。姜賾悟一直知道这眼泪真假参半,却每次都没有那成串晶莹的皮条。
「……你呀。」他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我只是……很紧张?」姜賾悟笑了笑,「我变了很多,很怕你不知道会怎么想。」
「失忆不就给了缓衝吗?」贺勤问道,「我慢慢的接受了你,心里身体,以前的现在的。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一样,在那段期间做足了准备不是吗?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老是这样。」他语带埋怨。
姜賾悟笑了出来,揉了把他的头,「我一颗心上上下下都是为了谁?擅自忘了擅自想起,一点馀地都不给人。」
「花了十年,也该醒了吧?」贺勤爬到了他腿上,就跨在上面,如同骑马一样,伸手,捧住了姜賾悟的脸,「你一点点都没有变,臭傻子。我也不会认为你杀了人或是脏了……我曾经是很努力想替你保持『乾净』,不惜这么拼命也不想让你指尖染血,可那又如何?属于你的劫你仍是得自己渡。我再爱你也渡不了你。」
「说来也很好笑,失忆的时候我一直回想过去,虽然想不起来什么,记忆一团一团,像泡了水的卫生纸,一惊扰就糊开,但我还是经常想,想了就头痛,头痛欲裂也想。可现在我记起来了,却反而很少回想了。因为我又拥有了,人就是这样。那些过去对我而言根本不足为奇,很平常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忘了的时候我却那么慌张,只感觉人生整个都毁了。失去的都是人生,拥有的就只是拥有罢了。的确很不知足。」
姜賾悟静静地听着。
「我现在更常回忆自己失忆的那十年,一想起那十年我被姜成民如何玷污我就噁心至极。也怕你嫌弃我脏了,可也因为我忘了,所以当时很快接受了你,也不担心被你讨厌。我想要是哪天,我也遗忘了那糟心的十年,那也许我不会如同遗失有你的记忆一般如此可惜。那不是我的人生,只是偶然,在那个时空休息了片刻。我是这样想的。睡了很久,做了一场恶梦,一下真一下假,一下甜蜜一下痛苦,然后你来了,轻轻把我叫醒,叫了很久,我也赖在床上很久,你叫我的时候我也一直梦着,梦变得很甜,但不够,因为梦只是梦,我是因为这样才想起来的。不是因为范良不是因为巩云,我只是很想你。」
「……」
那壶茶泡了太久,肯定苦了。又苦又涩,茶水变成了浓黄色。
「瞬间记起的那一刻是最痛苦的。」贺勤又道,「因为什么都了然了。无知是福,今天才搞懂为什么。但记起以后,又不免觉得还好记起了,不然你怎么办呢?哪怕继续爱着空白的我,拥抱着空白的我,但依旧不幸福,那幸福有缺憾,爱我的点滴我都忘记,你记得只是痛苦而已。当然未来可以再创建倒也没错……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傻?!我傻着的时候你好温柔喔……」
九爷笑了出来,「不是比较喜欢谁的问题,不都是你吗?怎么反反覆覆为了自己吃醋呢?只是就像我说的,初识的你只是一个孩子,哪怕跟巩云他们有过什么曾经,也依然还单纯。就跟后来忘却一切的你很像,乾乾净净。很天真。当然后来的你也很棒,是因为爱我而成熟,为了我揽起一切琐事,让我能感到自己备受疼爱。你因为我改变,我既开心又心疼。因此如果可以,我才会希望要是你一直傻下去,我便一直疼你,这次不再让你跟着我狼狈了,也不要再让你为我操心。绝对不是因为那种奇怪的理由,什么比较爱谁不爱谁的问题。傻瓜。」
「想起来了也可以疼啊。」贺勤托着他的脸,低头轻轻吻他,「你都不碰我。」
「委屈?」
「我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你教我的那些下流把戏也都记起来了,不试试看吗?」
姜賾悟闻言笑个不停,「什么下流把戏?」
「你猜猜看?」贺勤轻声道,话语轻飘飘的,语尾往上挑了起来,似勾人蜜糖。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慢解开姜賾悟的釦子。
姜賾悟只感觉心脏被他吊着慢慢往上移,最后含在了嘴里。满嘴心跳喧嚣,咽不进喉咙里,震盪着鼓膜。
贺勤擅长让他紧张。虽然早就知道了,可也早就忘了。
这回心脏跳得厉害,撞着胸膛。
衬衫的釦子早被通通打开,胸口的伤疤露了出来,贺勤伸手碰着,轻轻抚摸。「真可惜,我很喜欢你这里的说,被破坏了。」
姜賾悟笑了,「没死。」
贺勤听懂了,「嗯,没死。伤了好过死了。不过这个伤疤还是很美的。很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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