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罗睺去寻元凤喝过一次酒,却一点都不在意顺便提的合作之事这羽族之主有无答允,好像就只是为了来和主人家报备过一声接下来几天还要在地头蹭住,便自顾自地走了。
留下中天王座上的元凤神色阴晴不定,终于冷笑一声,将那杯竹酿一饮而尽,挥手掷杯吩咐下去,九阙戒严,搜索各方宫室。这哪怕是无用功呢,元凤也不乐意吃了个闷亏还要憋下去,装作天下太平,能让蹭住的就此碍手碍脚一番,也是极佳。
哪有请人对酌,一整壶酒只分给对方一杯子,余下还是自己独吞了的?
鸿鹄回到南天宫室的路上,发现来往守备森严了许多,心下暗生警惕:就怕他一进门,那不靠谱的同谋就笑嘻嘻同自己说,行踪败露,咱们收拾收拾各自跑路罢——要是计都在九阙喝酒喝腻了甩手要走呢?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甩同伙一个大麻烦他还能自看个乐子。
他并未走正路,依旧乘着风,掠过森罗琉璃穹顶,雕梁画角飞檐,直接落在南天宫的中庭。屋顶上并没有人,先前摔碎在地的玉壶亦未被收拾干净,那酒迹倒是已晞,唯在地上留下浅浅的一抹碧色印痕。鸿鹄停下步子看了片刻,方推门入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盛满了酒的杯子,飘到了面前。
“……”鸿鹄并没有接过杯子的打算,殿门在他身后沉沉合上,这室内本就空无一物,瞧着十分荒颓,唯有四壁与穹顶望之华美如故。
有个玄衣人正懒懒地半歪在穹顶正中,一手支颐,一手举杯,那勾有素银莲纹的冗繁袍袖铺展开来,随着他的动作摩挲过光秃秃的地面,散下的墨发在他衣褶之间蜿蜒。这南天殿中四处均未铺地衣,梁柱又以寒玉,进门便是一股森森的冰凉兜头罩来,那人却丝毫未觉一般,只缓缓晃着手中的杯子,那酒液在这样的温度中,已是微微凝稠。
另一个酒杯不依不挠地跟着鸿鹄转,鸿鹄置之不理,只注目于这突兀出现于殿中的人。那玄衣人眼也不抬一下地,张口就问道:“回来睡觉?”
“……”不用说也猜得出,这玄衣人多半便是计都本尊,大约是一时兴起拿了真面目示人。记得在虞渊初见的时候,计都一出现就已经扮好了羽族白衣童子的模样,这真面目先前倒还确实是没瞧过,鸿鹄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他几眼,感觉还挺稀罕的:他原本以为计都那一整天都攀在外头屋顶上,是不耐这特意按照白凤一族殊于其余族支的习性而营造的这南天殿中寒冷,却原来并不是。他在此间饮酒,看着怡然自乐得很。
成人版的罗睺依旧垂着眼,慢吞吞地啜了一口杯中酒,没等到鸿鹄的回答,微微不耐地直入主题道:“刚才去找元凤喝酒了,怎么没瞧见你,瞧着你不是往中天去的么?”
鸿鹄道:“你去寻他作甚?”
罗睺啧了一声,越发不耐烦:“自是喝酒——又没得人陪我,”他终于施舍了个目光给鸿鹄,又兴味索然地转了回去,垂下的眼睫遮挡了翻卷瞳中的红,“像你这样的,好像我往杯子里搁了什么毒蛊似的,要成事我何须用此手段?”
鸿鹄哑然,对方这话说得仿佛万分委屈一般,听着全都是信口胡扯。他素性温温然地实话实说道:“我小时候喝得伤了,万不想再碰这酒。”
果然罗睺瞥他一眼,便不就此再谈了。鸿鹄于是再接着刚才的话头问道:“你去寻元凤所为何事?”
对方一气儿喝完了自己手中的,又招了招,把原定给鸿鹄的那杯也给取走饮尽了,才想起来回答一般,道:“喝酒啊。”这说话间听着有些茫茫然的,鸿鹄心里很是憋屈,自嘲还和个醉鬼计较上了,忽然又听对方似醒未醒地继续道:“他没松口呢,你操的什么心,一时间又不会同东海那拨对上,好没意思。”
鸿鹄也不打算顺着他的话头了,只淡淡道:“九阙与东海的争斗,与我无关。”
罗睺偏着头,像是兴致忽生,上下打量鸿鹄几眼,明知故问,慢吞吞地往痛处直戳:“我还道你是祖龙手下做事的,却原来不是?”他懒洋洋地道:“哦……同为蛇身,你这长得倒是像,一岔眼就看错了,莫怪莫怪。”
鸿鹄差点便被他气得再次拂袖而去,怒到极处反倒冷定下来,循着刚才罗睺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来寻凤族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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