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想是不便多说。段飞将一沓纸呈上,皇帝从沈都知手中接过,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血书。
“一年之内取周显旸首级”
皇帝嘴角一抽,掀开一张,下面那张是:
“亡国之恨,必要尔等白骨作偿”
一连几十张,都是挑战刺杀的战书。
段飞手里还有几个人偶,上面写着煜王的名字,扎满了尖针。
皇帝双眉紧皱,十分厌烦:“这些东西怎么还留在王府?”
荣相见道:“殿下说金陵的日子太过安逸,若没有这些东西以作警醒,只怕将来被刺客割下头颅,仍在梦中。”
皇帝叹了口气:“在朕面前,他都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荣相见回道:“殿下是怕父皇和太后担心。父皇不必为此忧心,煜王府时刻警戒,又有羽林卫加持,不会轻易让刺客得手的。”
皇帝心有不忍,抬了抬手,示意相见起身,不满地盯着厉王:“显晗,事已至此,你道如何收场?”
厉王心中早已认定余湘宜一定是被煜王府所救,力陈此事利害关系:“父皇,除了四弟还有谁会搭救余家姑娘?他去降云轩看歌舞没多久,余湘宜就不见了,这其中必有关联。王府中没有找到,不代表别处没有!煜王妃前些日子,在慈溪街买了一栋宅子,说不定已经把人转移到那里去了!儿臣已经派人去搜了!”
听到这里荣相见心内怒火中烧,再也受不了,一把摘下头冠,砸到周显晗脸上。
那一声如此之响,以至于连皇上和英国公都惊呆了。
厉王待要反扑,被荣相望死死抱住。
荣相见流着两行清泪,唤琳琅:“去把我的和离书拿来!”
第143章
琳琅吓得不敢动, 只劝:“姑娘,别冲动啊!”
荣相见不管不顾,转身愤然道:“就算皇上要杀我, 就算父亲不认我,我也要和离……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煜王府的日子了!”
“四丫头, 你疯了?”英国公看着女儿红着眼睛, 毫无往日的沉稳,一时也乱了分寸,连称呼都没了顾忌。
荣相见委屈道:“我就算是疯, 也是被逼疯的!煜王府接二连三出事,煜王为了我好,要我们和离,我才在慈溪街置办了新宅子,想过些安生日子。现在连慈溪街都被人盯着,监牢一样,我真的一天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爹爹, 求求你,让我和离吧!我不回荣家, 不给你丢人,我去山上,去道观, 都可以……”
看着女儿声泪俱下,英国公忙俯下身抱着她连连安抚, 让她别说气话。
“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可是, 谁不知道煜王为你做的那些事?如今你们再和离也是无济于事的, 大家心知肚明那是煜王为了保住你的权宜之计, 反倒是你,离开了煜王府的重重戒护,才容易被人拿住,成为挟制煜王的筹码呀!”
英国公一番分析,属实无奈,却也入情入理。皇帝也有些过意不去,出言安抚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说罢,朝段飞使了个眼色,“你让几个脚程快的侍卫去把厉王的人叫回来,慈溪街就不要搜了。”
一番劝慰,煜王妃才止住哭。慈溪街离煜王府不远,过了一会儿,羽林卫、巡捕营、厉王府派去的亲信都回来了。
显然,厉王的人在那儿什么都还没有搜到。羽林卫也向段飞摇了摇头。
荣相见拿帕子抹着泪,装作没看见,凭谁去搜,多少人去搜,都不会翻出任何可疑。
事已至此,周显晗有些失去理智,看着皇帝一脸怒意,高声道:“父皇,京城这么大,巡捕营一时找不到,不代表明日后日也找不到!”
“哦,你的意思是让朕再等等看?”
“没错,如今每日出城都有巡查,余湘宜是九门重点盯防对象,她一定还在京中!”
“父皇,”荣相见听到这里早已没了耐心,再度陈情,“厉王做此诛心之论,煜王府无话可说。我也实在不知要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若父皇心中疑惑,请封禁煜王府,让我们与余家人永远无法往来,以此换父皇一个安心。”
看着伏在地上,委屈愤怒的王妃,皇帝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隆治十二年的冬天。
皇后余氏也是这样跪在坤宁宫的正殿里,哭诉:“臣妾自问掌管后宫,尽心尽责,从未苛待任何一位妃嫔,更善待陛下的每一个孩子。不料今日,仍然被疑心至此。臣妾实在不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啊……若陛下不信,臣妾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厉王心知荣相见这是以退为进,继续力争:“若王府中没有余湘宜的下落,静颐园、国公府、锦王府、允王府……都有可能!父皇,四弟在京中也有些人脉,帮他窝藏一个女子并不难。”
皇帝回过神来,笑道:“你的意思,还要去查别家府邸?”
“儿臣只是说出想法,自然还是要父皇允准,赐手谕才行。”
皇帝沉默了,没有批准,也没有否决。
英国公一听国公府也被卷入其中,立即躬身道:“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为洗脱嫌疑,愿接受搜检。依老臣看,未免夜长梦多,请羽林卫即刻去往英国公府搜查。免得明日搜不到,厉王殿下也会疑心老臣暗中转移逆犯,让老臣有口难言。”
皇帝冲他摆摆手:“你跟余家素来不合,怎么会窝藏他的孩子?朕断不会疑心到你身上。”
厉王立即辩道:“父皇,看似不可能的地方,就越可能窝藏余湘宜,不可大意啊……还有静颐园,虽在城外,也需得好好查访。”
皇帝看他如此急切,面无表情地说:“你倒是尽心尽力。”
厉王从皇帝的夸奖和脸色中察觉出一丝异常,有些惶恐:“儿臣一心为父皇办事,不敢不……”
话音未落,皇帝将那一沓血书照脸砸向厉王。
“尽心?什么事你尽心,什么事该尽心,你分得清楚吗?”
厉王被砸蒙了,愣了半晌,才申辩:“父皇,儿臣做的一切都是为父皇啊。”
皇帝气道:“朕把九门巡捕营交给张家,交给你,是有心历练你,也是信任你能维护京城治安。你倒好,不分轻重,不堪重用。你四弟在边地为收复国土,隐忍多年,不知结下多少仇怨。如今刺客都寻上门来了,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你作兄长的,难道不知这京城安全才是第一大事吗?若京城戍卫出了什么纰漏,你担待得起吗?”
厉王辩解道:“保卫京中安全,儿臣自会尽心。余氏逆党未除,儿臣一样为父皇分忧。”
“余氏逆党?你知道余湘宜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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