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猝不及防,扑在了中央扶手上。稍稍错愕后,眼底升起一团不大不小的火:“宝贝,有点过了啊。”
周毅原本已经下车了,侯在车边看见此状,急忙冲上去,被虞度秋一个手势阻止。
柏朝安之若素,俯身凑近,捏起他的下巴,粗糙的指腹轻轻一揉:“话别说太早,少爷。”
虞度秋微微睁大了眼睛,哑然失笑:“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柏朝没答,松了手,开门下车。
作者有话说:
“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中。”———卢梭
第10章
碧山是平义市数一数二的豪宅区,最顶上的一座豪宅堪比宫殿,占了整片山头,面积约等于五个足球场,据说近期被一位新贵买下,取名“壹号宫”,寓意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百分之一人群”。
高低错落的绿化与配备了保安的大门屏蔽了外人窥探的视线,宫内的茵茵草坪上,两条皮毛浓黑发亮的杜宾犬正在追逐打闹,金棕色的四肢奔跑如飞,脖子上的铂金粗链左甩右摆,训犬师侯在不远处,时刻关注着动向。
一个飞盘如燕隼般划过上空,两条狗立即兴奋地甩着舌头狂奔而去。
虞度秋收回手,懒洋洋地躺回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正了正墨镜,扣紧蓝牙耳机,回道:“知道了,外公,二叔的后事我已经让人去操办了,以后他们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管是孩子的学区房,还是父母的养老送终,都由我来负责。”
那头不知又说了什么,虞度秋罕见地无奈了,端起橙汁狠狠吸了口:“tes项目我肯定要启动,您再劝也没用,我这不也是为了完成您的心愿吗?您就别操心了,我都快结婚的人了,自有分寸……”
“……怎么又扯到婚事上来了,您不同意就去跟我爸妈说啊,去跟杜家说啊,我也不想结这个婚。苓雅她太偏执了,明知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混蛋,还想让我浪子回头,正常人谁愿意……”
“什么?您可歇歇吧,不需要您帮我找,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没人要呢,让长辈介绍对象……我现在打电话警察可都监控着呢,您别让我丢脸了。”
光听回话就能猜出那头说的内容,娄保国敢乐不敢笑,憋得脸红,捅了捅旁边周毅的胳膊。
周毅皱眉怼回去:“别像个小学生似的。”
“嘿,你这老东西……”
娄保国还没骂完,听见虞度秋说了声“回头再聊”,立刻恢复一脸严肃。
虞度秋结束了通话,盯着远处草坪上玩乐的两条爱犬,怔怔道:“外公他这是怎么了,居然说要给我介绍个不错的男孩?还是能治我的男孩?我跟他说过我只做上面的啊……”
娄保国庆幸自己没在喝水,否则肯定一口噗出来:“少爷……你连这都跟你外公说啊?”
“有什么关系,骑男人又不丢脸,被男人骑才丢脸。”
娄保国这个笔直的钢铁直男想象了一下骑男人的画面,浑身壮肉狠狠一哆嗦。
周毅轻咳:“当家长的,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人照顾,获得幸福,所以才给少爷你介绍对象。”
虞度秋不以为然:“那不一定,你看我爸妈,自从我成年,几乎没管过我。”
周毅斟酌了片刻措辞:“有时候疏于陪伴并不一定意味着父母不爱孩子,可能只是出于无奈。您看我过去也是常年待在国外工作,只能把我家小果交给她奶奶管,但我在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想着她今天在学校有没有被同学欺负,有没有专心学习,再过一年就中考了要考哪所高中……心里总是挂念的。”
虞度秋轻哼:“他们是挂念我,但也挂念着让我早日结婚安定下来,这不就强人所难了么?先不说我根本不喜欢苓雅,就算我喜欢她,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吧,那多没意思。”
饶是周毅颇为能说会道,也没法委婉地表达出“少爷您这什么歪理啊!”这层意思,身为下属也不方便探讨更多深入的内容,只能苦笑:“嗯……您开心就好。”
两条杜宾哈哧哈哧地撒开爪子狂奔,玩了半个小时衔回游戏仍旧精力充沛,训犬师追着跑,累得满头大汗。虞度秋吹了声短促的口哨,两条狗立马掉头飞奔而来,争先恐后地蹭他手心,高兴地满地打滚儿,沾了一身草屑。
“找个人过一辈子还不如找条狗,起码它们忠诚,聪明,服从性高。”虞度秋摸着两条狗眼睛上方的两点黄眉,笑道,“你俩说是不是啊,黑猫、警长?”
娄保国捂脸,小声说:“这名儿,听一次怀疑一次,真是少爷起的吗?”
周毅战术性咳嗽,含糊其辞:“不该问的别多嘴。”
这时,娄保国戴的空气喉麦耳机里传来了声音,他立即凝神,拉了拉空气管,专心聆听完,一脸真他妈见鬼的表情,踌躇着转达给了虞度秋:“那个,少爷,洪伯说斐华来了。”
虞度秋去端橙汁的手停顿,嘴角一抽:“跟他说我不在。”
“……洪伯说,他已经在会议室坐着了,他说如果您不见,他就去金融界散布谣言,说您早……那啥,保证您以后再也睡不到一个金融精英男。”
“…………”
十分钟后,别墅主楼一层的会议室。
桃花心木会议桌长达五米,北首坐着位中等身高,体型偏瘦的青年,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压根看不出这人八百度近视,眼镜配的是超薄镜片,但依旧容易从他那塌鼻梁上滑下来,得时不时地推一推。年纪轻轻的,就有种老学究的气质了。
可他话匣子一开,就跟连珠炮似的,突突突地往外开火:
“真他妈日了狗了,我就出差一周,一周!你就能给我整出一桩命案来!虞大少爷,您能让我省点儿心吗?别让我黄连树上挂苦胆——苦上加苦了行吗?我在飞机上看到新闻的时候巴不得当场坠机!上辈子我是杀了人吗这辈子来当你的公关经理?”
虞度秋掏了掏耳朵:“你可以选择辞职。”
“不行,我现在辞职就是落荒而逃,我不允许我的职业生涯存在这样的污点!等我功成名就了再把辞职信狠狠甩你脸上!”
娄保国和周毅坐在靠边的旁听位上,捂嘴隅隅私语:“好不容易清静一个礼拜……”
“确实……”
“锅包肉你说什么呢!别以为我听不见!”赵斐华像班主任似地吼过去,接着拧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喝了口罗汉果茶润润嗓子,继续炮轰对面斜倚着椅子、态度散漫的某位老板,“现在科创界全在唱衰你的新项目,五家原本有意向的风投公司都明确表示退出了,我建议你谨慎选择直接进入a轮融资,更建议你干脆放弃这个项目,否则万一失败了,你的形象必然大跌,名下所有企业的股价都会受到波及!到头来还不都是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虞度秋手指敲着桌子,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失败只属于那些连尝试都不敢的人,探索科学的路上总会遇到阻碍,对我来说,只要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可能,就足够赌一把了。”
“我的大少爷,你赌的是钱也就算了,但这次你的命也在筹码里啊!脑机接口这玩意儿在科创界早就不新鲜了,你也知道,国内二十年前就有一位科学家研究过,还是你外公的学生,方向也跟你差不多,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一家四口的命全搭进去了!现在媒体都在传这东西有魔咒,谁沾谁倒霉,还说你早晚要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
“说不定吧。”虞度秋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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