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身上还披着昨天晚上那件白色的披风,他站在一片白雪中,寒风时不时刮起他的发尾,在半空中静静飘荡。
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一幅画卷,美的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画中之人。
只不过不论阮途再怎么放轻动作,那黏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落在慕以身上,慕以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面偷看的人,他淡淡抬眸,不同于面对阮清时的温言细语,那眼中透着寒光,十足的冰冷。
前阵子花了一些钱财收买衙役,又费了些心思将残局收尾,母亲也亲自承认了派人对那位慕家公子出手,但是昨天晚上阮途在房间中等了半宿,那派下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办法,他这才亲自前来打探,却不想直接将人看呆了,还当场被抓包。
阮途什么都来不及做,慌乱的就逃走了。
慕以看着阮途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脚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中的墙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慕以看过去,发现那掉光叶子的树枝被墙壁另一头不知道是什么扯住了,整个枝干晃晃悠悠的,上面的积雪随着枝干的晃动 ,纷纷掉落在地面上。
墙头上突然钻出来了一个穿着僧人服饰的人,那人面珠玉,看起来不过二十又几,很是年轻。
瞧见着隔壁院子住了人,那僧人朝着站在屋檐下的慕以看了看,似乎有些新奇,出声问道:“你也是这次寺庙之中的住客?”
慕以没有回答,盯着趴在墙头的僧人,似乎没有想到这寺庙之中,佛修之人会做出扒墙角的动作。
没有得到慕以的回答,那人也不气馁,他将墙边的积雪拂了下去,双手一撑,就坐在了那墙头上面。
僧人手指着阮途离开的方向:“刚才离开的那人,他对着你有贪欲。”
“那是沾满恶臭气息的欲望,这阮家的人没一个有着善始善终,你最好都离得远些。”
僧人眼神澄澈,身上的气息就如同手腕上的舍利子一般,让人感到舒适而又平静。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这句话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所谓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因果轮回,终究是谁也逃不掉。
慕以想起了在阮府内看到的一切,问道:“是因为那些鬼魂的原因吗?”
僧人的眼中闪过讶异:“你看得见?!”
慕以点了点头:“看过阮家主肩膀上的那只。”
那天在厅房里面看见的那只女鬼,手中拿着沾血的手锤和铁钉敲着阮父脑袋的画面,确实给慕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呀,阮家家主身上的那只恶鬼,可是一个棘手的存在啊!”
僧人抬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人死后若是有怨气,便会化身为恶鬼,怨气多大,鬼魂便会有多凶恶,那阮家主总是头疼,让我想想法子,殊不知那是在以他的命,赎自身的罪孽,我一僧人,也属实奈何不了因果循环这东西。”
僧人伸出手接住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掌心炙热,白雪触之即化。
“那阮家人有损阴德,才会被恶鬼缠身,葬送家族气运,最后的结局也只会落得个疼痛缠身,暴毙而死的下场,但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么,时至今日都还未遭到报应。”
不知道听到了哪几个字,慕以身体骤然僵硬不动,垂在一旁的手渐渐收紧,就连指甲将掌心掐出血痕都还没有察觉到。
惠清看着周围满溢的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如今已经将整个禅屋所缠绕,甚至有些将他团团包裹住,只要有着丝毫松懈,不难保证那些黑雾会不会致命一击,将他裹缠吞噬。
惠清面色日常,手中的舍利子被他一颗颗拨弄着,发出不大不小的清脆声音。
他看着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慢慢缠上站在屋檐下的白衣公子,突然出现的恶鬼牢牢的将人抱在怀中,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满眼杀意的朝着惠清看过去。
惠清“啪嗒”一下停止了转动手中的舍利子的动作,无视周围的黑雾还有那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浅笑道:“好巧不巧,施主身后的那位,也是一位怨气冲天的鬼魂呢……”
第129章 春祭(9)
阮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慕以身后, 他浑身溢满黑雾,原本清澈略显懵懂的眼睛此时变得黑漆漆的,戒备的看着对面的僧人。
在惠清说出后半句话时,周围的黑雾更是不可控制的将他给团团围住, 透着满满的弑杀之意。
这时候的阮清褪去了之前无害的模样, 黑雾透着怨气, 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慕以察觉到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伸出手按住拦腰抱在腰间的手,侧头过去亲了亲快要出手的阮清,动作温柔的安抚对方。
阮清动作明显一顿,他将怀中的人越发抱得紧, 黑雾蠢蠢欲动,倒也是暂且安分了下来。
面对着言辞犀利,激怒阮清的惠清,慕以没有生气, 因为对方最开始的初衷只是警戒自己, 他出声道:“多谢, 我知晓了。”
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阮清的身份, 从初见开始,那个伸出手隔着红盖头的触碰自己的那个瞬间。
惠清错愕:“怨鬼弑杀,在失去理智之时,即使是亲近之人也会伤害,你不害怕吗?”
恶鬼,是连速来慈悲的佛祖都不渡的存在,他们存在这世间, 被脑海之中的恶念吞噬, 久而久之, 就会成为只会杀人嗜血的怪物,是个连游魂都不如的存在。
阮清的手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直直的僵在了那里。
对于僧人的话,虽说他没有多少记忆,但是两人身份的差距本就体现在这里,他是鬼魂,逼迫眼前的人与他结成婚约,不论怎样,慕以都不是心甘情愿的与他结成这段姻缘的。
这层窗户纸被惠清毫不遮掩的捅破,比起昨日面对那些不速之客的恼怒,此时更多的却是慌乱。
对面的那个僧人他可以不费吹飞之力的将其挫骨扬灰,甚至可以不留丝毫痕迹,将那张令人生厌的嘴缝上,让对方再也发不出声音,这个想法几乎是从温暖的床榻上醒来,听见惠清的那些话后,第一时间的想法。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他是一只恶鬼,即使在记忆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即使是昨晚那样的情况,他想的都是让那些聒噪的人全都闭上嘴巴,最好这个房间里面,只剩下他还有身旁的人最好,但是最后那一刻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的,眼前的人不喜欢血腥的味道,即使是讨厌到了极致,他也没让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
面对着惠清的言语,阮清几乎是将整个脑袋埋在了慕以的颈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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