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确实是蛮讽刺,有种不管不顾的富贵。
别说,蒋滟还是读懂了这东西的。她身上的东西,骨子里的气质,说是颓唐,说是凄艳——其实是一股子老贵族欲望满足过后的疲惫。所有的风景都看过了,所有的繁华都尝遍了,反而淡然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放不到心里了。可就是这份子不放在心里的气质,叫多少人趋之若鹜撒!
不在人间过。
混账过一生。
英国人说,三代出一个贵族,这话没错,三代才能养出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然后将前人所有的辉煌挥霍。是个败家子形象,外人看了扼腕叹息,可如人饮水,谁能体验到这种荒唐的活法呢?
就在这小小精致的天井,就在这淡淡氤氲的香气间,她搓着牌,低低的说,没有人听到,只见她美艳的嘴,在那朦胧的烟雾里张合——她说,“人生如梦。”接着有些害羞的笑了,似乎是为了刚刚那句话,她不是个文艺的人撒——这话说的叫人脸红,可是那话就是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是天叫她说的。
就是老天叫她来体验一场这浩渺如幻梦般的人生撒。
蒋滟看着这搓牌的女人,她穿的很朴素,一身很肥大的棉麻裙子,鞋子是沾了些泥土的白色帆布鞋,没了妆容的加持,反而使得她少了许多的精致美艳,不过是个女孩子。可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能这样?她吐出的气怎么都是艳的呢?
叫一般人看了,一定不能理解蒋滟的感受,也一定的,看不得这东西的极艳之处,不过是个美一些的女人罢了。可是但凡这世上的美呐,都有些目的,可她美一场,似乎就只是为了来红尘滚过一遭。
蒋滟挽起袖子来,军裤松松的挎在腰间,他就站在她身后,不时弯下腰,跟她讲两句去小的话,蒋滟就这点子好,很懂得这东西的恶趣味。
她笑起来,“你们这刘师长真逗,真那怕老婆?”
“可是怕得很,他外面找了个漂亮年轻女演员,人家都恨不得为他生孩子了撒——他大老婆往跟前一闹,也不哭,就砸东西,把他送的东西全砸了——你猜他去跟那三儿说什么?此生咱们是没缘分了,等着我来世再换个温柔些的老婆。”
“这个跟胡适可像——他家中也有个悍妇的,不过他来世还要让人家做三儿?”
“是了。人家没闹起来,也是他的福气,看来是真有些喜欢他。”
“喜欢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说着好听罢了,”她从蒋滟手里接过茶来,“你们在乎的东西,女人不都是排在最后的吗?”
蒋滟从后面搂住她脖子,“可在我这里,你怎么是第一位的?”
因为幻想。
她是他幻想中,比建功立业更美好的东西。可是幻想和爱情的界限是这样的模糊,一不小心,就真的用心了。
她眼里是牌,他眼里是她。他们都没有看到,透过窗户的一双眼睛。
“诶,那就是蒋滟。”秦烈瞥了一眼。
“这就是放狼,把顾少给咬了的那位?”
“怎么办。顾淮说算了,咱们能算了?”
“当然不成。”秦烈摸了摸放在腰间的手术刀。
秦烈是医院里的,号称一把刀,柳叶刀,玩的相当溜,他的手也纯粹的玩刀的手,洁白,没有杂质,真是美玉一般的。可是手这样的美,谁知道心是多么阴毒撒?他究竟救过多少人的命,就有害过多少人的命,没什么原因,就一个字,玩。
可这样一个人,是顾淮的亲信。
不管顾淮似乎如何的想,反正这秦烈是把自个儿和这顾淮妖祸给捆绑到底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崇拜。
秦烈一直认为,阴毒的境界,这太子爷才是一等一,上一秒能让你如沐春风,下一秒就能让你好似置身地狱。
就他对这顾淮的忠诚劲儿,叫他碰到把顾淮弄成那样狼狈的人,能放过?
可以说,秦烈人虽然阴了一些,平时戴着眼镜活像是一条眼镜蛇。可是这条蛇,相当的讲义气。现在摸摸腰间的刀,心里就有了打算。
“咱们先看看。”嘴上叼着根烟,看楼下那男人女人,男人是妖孽,也是个混蛋——不过这女的,也有点忒朴素了点撒?
“他是喜欢这女的——要不咱们?”这是要拿这简安下手?
“一码归一码,咱们不乱归怨。”这秦烈还是蛮有原则的,毕竟白天是医生撒,主要是那样一个穿着棉布裙子,在那面傻乎乎的搓牌的女人,让人没有搞的欲望——但凡她再狠一点,但凡她再艳了些,他说不定就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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