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如何能够承受?
*
风雪更甚,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山里起了迷雾,整片山林里除了穿梭的寒风以外,几乎不剩下什么声音。
李承瑄抱着马脖子哭得喉咙沙哑,眼泪被风吹得干在脸上,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冷了,心里只有无尽恐惧。
他又冷又饿,恐惧犹如牛毛,密密麻麻钻入他的皮肉里。
倏地,前方的树林里隐约有了些窸窣的响动。
他从马背上抬起头,浑身晶莹的雪粒随着他忽然的起身簌簌而落,他脸色苍白如纸,小巧的鼻头却是绯红的,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寒风趁机钻进了他的嗓子眼里,让他的声音嘶哑变得更加嘶哑。
“是谁在哪里?”他已经冷得麻木,忽然看到有个人骑着马从树林里出来,警惕地抬头盯着那处。
待看到她身上的宫女服饰,他紧绷的情绪得到缓解。
可随着她越走越近,他看清了她脸上的伤疤,映着雪色和月光,凄厉可怖,就像山鬼怪志里走出来的鬼魅。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他止不住发抖,却听到她有一把极其轻柔的声音:“殿下走丢了,猎场的人都在找殿下。”
李承瑄松了口气,失力从马头坠落下去。
越梨皱了皱眉,翻身下马将他抱起,小小少年唇齿颤抖:“你是来救我的吗?”
“嗯。”越梨轻声说:“奴婢是来找殿下的。”
风雪落在他眼睫上。
“只是大雪茫茫掩盖了来时路,奴婢愚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越梨叹了口气。
雪落在小少年身上化成水,将他的衣服湿了个透,冷得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他嘴唇泛干,十分乏力地问:“那、那怎么办?”
越梨说:“奴婢来时看到那边有个山洞,不如殿下跟我同去暂避风雪,羽林卫已经很快就能找来。”
李承瑄无力地点点头:“好。”
越梨将他抱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从身后拥着他,而后扯过自己的斗篷将他紧紧裹着,往回走去。
李承瑄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一声短啸,迷迷糊糊问:“是什么声音?”
越梨风轻云淡:“殿下听错了,没有什么声音。”
而李承瑄方才乘坐的那匹马听到短啸,慢悠悠地踱步往更深的密林内去了。
*
寒雾缕缕萦绕在林间,天地雪白一色。
风雪落了昭蘅满身,雪粒密密匝匝洒下来,将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染得恍若白色绒毛。
她张嘴呼吸,呼出的气化作缕缕白雾,扭头看了眼身侧焦急的安嫔,她柔声道:“娘娘不要急,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
安嫔望着前方白雾缭绕的深林,心似乎都冷麻木了。
忽然,林间似乎传来声短促的鸟鸣,安嫔身下的马蹄猛地向前一跪,安嫔猝不及防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她跌落在雪地中,抱着膝盖发出痛苦的哀嚎。
身后的羽林卫急忙翻身下马将她扶起来,昭蘅居高临下,冷漠了瞥了眼安嫔满是泪水的脸,声音阴冷如冰:“娘娘怎么了?”
“右脚踝骨骨折了。”有经验的羽林卫说道。
安嫔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撑着羽林卫的手臂,她站都站不稳。
昭蘅扶着辔头也下马了,她蹲在安嫔身旁:“看样子不能动了,我们回去吧。”
“不。”安嫔一把握住昭蘅的手腕:“小六还没找到,不能让羽林卫回去。”
小六才九岁,根本无法在荒林中求生,若是羽林卫不尽快将他找到,他会没命的。
“可是你现在动一下都艰难。”昭蘅皱了皱眉,轻声提醒她现在的情况。
安嫔不敢耽搁片刻功夫,更不敢占用羽林卫。他们关系着小六的性命。
她四下望了眼,看到一间小屋。
打理猎场的人为了应付巡山时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会在林间修一些供临时躲避的小屋。
“那里有一处木屋,我先去里面歇一会儿。留两个羽林卫给我,等我缓缓,让他们送我回去。”或许是冻得麻木了,她都不大能感受到疼痛,只是脚腕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好吧。”昭蘅垂下眼睫,轻声说:“留一个羽林卫便是,我留下陪你。”
安嫔求之不得,她恨不得现在所有人都出去找小六,多一个人更多一分希望。
昭蘅转身指了个人扶起安嫔往小屋走去,余下的七个人则继续去找李承瑄。
羽林郎将安嫔和昭蘅带入小屋里,屋中只有简单的用具,他扫了扫凳子上的灰,让安嫔坐下,又在屋内翻出一小袋残留的木炭。他点了盆炭火,便退到屋外警醒地盯着周围的人。
盆中的是最低等的木炭,燃烧起来,青烟升起,呛得安嫔抑制不住想咳嗽。
身上的严寒被热气驱散,知觉渐渐回来,她感觉到了脚腕上钻心的疼痛,紧紧咬着下唇,忍得冷汗直冒。
过了许久。
窗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昭蘅抬眼望去,微微皱了皱眉:“那是六殿下的马吗?”
安嫔闻言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匹赤青马信步而来。她瞳孔陡然放大,那就是小六的马,可是现在马背上空空荡荡,不见小六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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