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剪昔见谢庭玉竟是察觉到自己在旁偷听,当下也不欲露面,只悄然掩下自己的脚步声,转身便欲离去。
不料剪昔尚未离去,旁里的一处山石之后,却陡然转了一个女子出来。如此一来,剪昔若是就此离开,便恰好将自己曝露在这女子的眼皮之下。偷听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剪昔见状也只得暗叹一声,忙不迭收了步子,又将自己隐藏在绿竹之后。
那女子被谢庭玉点了出来,面上未有一丝窘迫之意。只轻扭着着腰肢,缓步走上凉亭,盈盈拜倒在谢庭玉的跟前,语调尖锐道:“二爷怎么在此处,倒叫黄莺这一通好找。那些小蹄子们也不好好伺候着,倒叫爷自己个儿乱转,看我回去不将她们打杀了去!”
剪昔听那女子将自己的名姓道了出来,便从绿竹丛的缝隙间向外瞧。因着那竹叶层叠、遮挡视线,剪昔一时也瞧不清楚亭中景况,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这女子的身形轮廓。个子倒是生得比一般女子高些,只是听这说话语调,却着实叫人不喜。
登时,剪昔便对黄莺此人失了两分好感。虽说是赵文华手底下调教出来的,手中又握着谢庭玉院中的管事权。但区区一介奴籍之身,到底是将自己的地位抬的太高了些。论理说,越是这样的奴才,越不讨主子的喜欢。可黄莺竟能在谢庭玉的院中爬到如此高度,说她背后没有依仗,剪昔却是不信的。
那黄莺不过随口一言,却叫剪昔暗自留了心。剪昔不动声色的藏身此处,悄悄地看着亭中两人。
谢庭玉却对黄莺的态度习以为常,也不叫起,只垂首摩挲着手中的古琴,语调淡然道:“我自己乱走,与那些小丫头们有何干系。你若是瞧不上眼,只管打发出去便是,又拿我作什么借口。”
黄莺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立起身子,闲闲说道:“如今可比不得往日,奴婢若是将人都打发出去,谁来伺候二爷呢。奴婢虽说有心,可总觉得有心无力呢。二爷好冷的一副心肠,怎的就不知黄莺的心意。”
黄莺此番唱念做打的做派,并未引得谢庭玉侧目,他清浅一笑,唇边溢出些许笑音道:“我平素便是这般模样,黄莺姑娘若是觉得我不解情趣,自去便是,又何必留在我这残废身旁。外面,有的是好出路。”
“二爷何必这般说,寒了奴婢的一片心。”黄莺轻哼了一句,又低声微喃了几句。
剪昔离得较远,一时也听不清黄莺口中所言,只依稀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便是了。
谢庭玉怎么不知黄莺的性子,面上未带一丝恼意,轻笑道:“我说的实话罢了,守着我一个废人过活,又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出路。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替黄莺姑娘考虑,不若趁着年纪尚轻,也谋个好个归处。若是因为我一个废人而坏了黄莺姑娘的大好前程,庭玉实是担不起这份罪责。”
黄莺微微垂首,声似蚊呐道:“奴婢的主子只有二爷一人,二爷又何必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二爷若是不喜奴婢,只管跟夫人说去,且别拿奴婢说笑逗乐,奴婢尚有三分骨气在的。”
谢庭玉盘腿亭中,随手拨动着膝上的古琴,琴弦轻震,发出断断续续的轻音。谢庭玉的语调仍旧未有一丝起伏,徐徐说道:“庭玉只是私心觉得自己当不得黄莺姑娘的这份大义,并未有旁的意思,黄莺姑娘万不要在意才是。”
谢庭玉此言虽说万分诚恳,可总归夹杂着淡淡的客套与疏离。黄莺只觉自己一口银牙几要咬碎,闷声回道:“二爷是奴婢的主子,我们做奴才的可不敢怪罪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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