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却笑道:“这手巾都是全新洗过,又隔着茶花用笼屉蒸了,文姑娘说了唯有如此才显得出我们云海国礼待国宾的周到!”
契苾道元道:“文姑娘?可不就是这北雁南归楼最近声名鹊起的花魁?听闻倾国倾城,却难见真容,想不到一个手巾都能做出如此文章,实在是奇女子啊!”
“正是!”小丫鬟看契苾道元此刻倒是平易近人,一面换上新手巾,一面说:“文姑娘还说了,这种待遇,便是天安城的御宴上也没有的。”低头之间,契苾道元只见那丫鬟一头秀发飘逸柔顺,阵阵茉莉清香袭来,不禁心神一动。“奇了,往日也曾来过,今日这北雁南归楼中姑娘单这头发便已胜过其他处许多。”那丫鬟羞红了脸,笑答:“文姑娘吩咐阁中女子今日必用‘夜来香’浸水洗发。”契苾道元冲琴阁所在方向看一眼问道:“今日这北雁南归楼倒是大变模样,不是你说,我还以为又换了新的姑娘。”那小丫鬟笑着去了。
一时又有小厮上来,布下四道茶点和一壶酒。
此刻清河公和贵客未到,本不开席。契苾道元心中不畅,便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一众丫鬟小厮见他如此,也不敢过来打搅。
琴阁之上却传来一阵乐声,那乐声似从九天之上直落而下,及至低不可闻,间或几声如耳畔呻吟,又似离人呜咽。当真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契苾道元想起自己孑然一人纵有心力报国,无奈壮志难酬,于此缥缈之世间,不禁眼中渗出泪来。那乐声正压的人喘不过气,却又瞬时之间一声声节律分明,跳脱潇洒。瞬时之间眼前乌云散去,桃红柳绿一派春景,使人忘了所处何处。契苾道元只觉得周身如泡在温泉般,无一处不舒适,恍恍然就要睡去。乐声最后戛然而止,一阵冰凉游走全身,心头立刻清明。身遭异感一去,契苾道元汗湿重衣,不禁心中惊叹世上竟有如此之音。
恰在此时,契苾道元听见楼外车马之声渐进,又有亲兵进来耳语几句,忙整肃衣装,出门迎接。却是清河公和贵宾到了!
一时众人鱼贯而入,除了几位声称“身体抱恙”在家的老臣,其余云海城的达官贵人几乎到齐了。众人左右顾盼,唯独不见清河公和国宾。众人在酒保接引下一一落座,却见正当中竖起一圈屏风,屏风后隐隐有人。场中走出清河公的家臣,那家臣高喝一句:“清河公率云海国诸位大臣为国宾接风洗尘——”
众人方知那屏风中央落座的正是清河公和来自大兴的贵宾。再细瞧那屏风,分明是名贵异常的雾隐云纱,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清楚明白地看清外面,不可为不妙。
细细思量,众人却也明白了,如今清河公控制云海城,老可汗不知生死,但听闻棘默连已经返回云海。清河公在这公众场合多一层防卫总是正当,且那位“国宾”更是神秘,只怕也不欲众人知晓。如此这般,既体现了清河公的诚意,又照顾了“国宾”的心思。
大堂总管拍一拍手掌,场中便出来一位女子,容颜俏丽,欲说还休,伸手便展开了一家古琴。只见她低眉轻挑,指尖便泛出一股古朴苍凉的意境。琴声绕梁,如江边晨雾带着水汽扑面而来,伴着林间松涛使人顿生寂寥之感。众人便说这首曲子是当年天下一琴师丹辰子所谱,曲名《风入松》,倒确实一派名家风范,让人想起传说中瀛洲仙山那海天一色,山水相依的磅礴景象。
但契苾道元听了方才琴阁上传来的一曲奇音,此刻这曲子便觉得不能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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